宋昭寧高位坐久了,不習慣仰視任何人。
黛色的眉梢略微一抬,她看著他無故吞咽的喉結,突兀的一點,明晰刻骨地映在她眼底。
她抬起手,細枝柳條的胳膊勾住他脖頸,向下一拽。
「聞也,低頭,看著我。」
目光相撞的瞬間,她卻率先掉轉,直直地看向他右眼尾的淚痣。
好多情。
卻冷硬如鐵。
兩人距離很近,幾乎有些生死相抵的意味。
宋昭寧起腕間的香水味強勢霸道地溢出鼻息,牢不可破地攫住他所有被迫放大的感官和情緒。
後槽牙再度咬緊,乾淨利落的下頜線如刀鋒般繃了繃。宋昭寧沒有錯過他細微的面部變化。
他應該抿住的不是嘴巴,而是眼睛。
宋昭寧冷冷地想。
話語會騙人,眼睛卻不會。
至少他的不會。
她幾乎是逼視的意味。很難有人招架得了那樣清明而深刻的目光。
聞也一動不動地站著,耳膜嗡嗡作痛,仿佛被看不見的力道重壓入深海之下。
說什麼,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
你該走了。
放手。
我得回去照顧聞希。他說要吃三餐的雞腿。
但他什麼也沒說。
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對宋昭寧有難以宣之於口的貪戀、欲望、渴慕和哀求。
但他的喜歡太過廉價。正如席越所說,他什麼也給不了宋昭寧,甚至……
當年事故發生的第一時間,他放棄她。
.
聞也半俯下身,頭垂得很低,黑髮凌亂地遮過清峻眉眼,他生硬地別開目光。
他之前打拳,臉上帶傷,回家也沒怎麼用心照料,但他天生這張漂亮皮囊,其實受點傷,更有驚心動魄的……摧毀欲。
就像斷翅的金絲雀、泥濘的菟絲花。
宋昭寧若有所思地垂眸,看著他後頸的位置。
她不是醫學出身,但投資了好幾醫院,馮院又是她的長輩,閒來無事時曾聽過講座,認得出那是一道貫穿傷。
為什麼?
是什麼樣的驚險程度,才會留下這道稍微錯手便會九死一生的傷疤?
宋昭寧沒讓他繼續低頭。
她微微踮腳。
屬於她身上的,午夜浪潮般曠遠寂靜的味道,輕柔溫和地降落他不夠好看的側耳後頸。
在那場短暫受困的雨夜,聞也曾有一瞬間覺得她會吻過來。
但她沒有。
她延時到這一刻。
沒有吻他因為緊張而戰慄的嘴唇,而是吻他的傷疤。
他閉上眼,脊背過電般的無措,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不講道理地截斷模糊不清的生命線。
宋昭寧一觸即收,纖長手指鬆鬆地攏入他黑髮,發質堅硬,後頸剃得很短,刺刺地扎著掌心。
她手腕發力,迫著他迎向自己。額頭抵著額頭,鼻尖錯著鼻尖。
冷淡的呼吸,慌亂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開恩似地,她終於撫住他的側臉。動作帶著安撫的意味。
「等我回來,我有事情和你講。」
轉身,鞋跟與水泥地面碰撞,在密閉樓道里窒靜迴響。
似他心底經久不息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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