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緩緩燃燒的香菸擱在愛馬仕波浪造型的菸灰缸,琺瑯缸底積蓄一小節鉛灰色的火星餘燼。
宋昭寧屈腿坐著,後腰墊著柔軟的天鵝枕,全自動新風系統無聲靜謐運行,她拿起姚媽放在床頭的一簿相冊。
她讓姚媽找的,是多年前留下的影音記錄。
宋微不熱衷拍照,宋老爺子卻喜歡搗鼓相機一類的電子產品,十來年前的相機遠沒有現在高清,再加上塑封膜的作用,看起來有種熱意蒸騰鏡面的毛玻璃質感。
宋昭寧手指揩了兩下,相簿被保存得很好,可見這些年來,基本沒有人想要探尋回憶遺址。
姚媽謹遵宋昭寧特意提點過的吩咐,不要只有單人照或是宋老爺子和宋微的早年照,她明確點名只要那幾年與聞也、聞希有關的回憶。
她翻開相冊,心底無波無瀾,平靜得異乎尋常,眼神卻微微閃動。
第一張照片,是一家五口的合照。
宋昭寧眼神猝然一動,視線久久地凝固在千百個日夜之前。
她站中間,身後是年輕的、永遠如此年輕的顧正清,他攬著宋微的肩膀。聞也和聞希分別站在她左右。
呼吸短促地急了兩拍,宋昭寧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眉心緊皺。
果然。
我們在很久以前認識。
不光如此,我們還在一起生活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那時候的我們敵對嗎?有沒有互相看彼此不順眼?
我厭惡你是顧正清帶來的拖油瓶,你厭惡我是愚蠢自大的千金小姐。
我們一定有過爭吵、磨合、衝突,然後在長輩的勸導下握手言和。
或許還有更多的衝突、碰撞,因為在我們的眼神中,是如此的抗拒鏡頭——
或者說,抗拒和自己一同入鏡的那個人。
那樣的表情根本不該出現在這樣年紀的兩個孩子身上,帶著仿佛欠了對方八百萬的表情,冷冰冰地注視著相機鏡頭,在快門閃動的那瞬間露出不加掩飾並由此被永久定格的厭惡和嫌棄。
宋昭寧說不上心中什麼感覺,柔嫩指端若有所思地摩挲小聞也的臉。
她忽然想起來,在唐既軻整理的背調中,聞也比他還要小三歲——
唐既軻?
冷不防想起他,宋昭寧拿過手機,猶疑瞬秒又重新放下。
他是爺爺安排到身邊的人,如果有必要,宋老爺子可以從唐既軻口中得知有關宋昭寧的所有事情。
所以,爺爺知道。
但爺爺不說。
更深更重的迷惑逐漸困住她,宋昭寧兀自搖頭,她能明白來自家中長輩的另類保護,但正如她所說,缺失一段記憶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在某些時刻心底油然而生不知來處和歸途的莫名遺憾。
她繼續翻過第二頁。
聞也應該不怎麼喜歡拍照,露面的照片很少,多是聞希。
令她意外的是,聞希身邊,多是宋昭寧。
然後在某個被攝錄或是被遺漏的角落,十幾歲的小聞也冷冰冰地看著自己弟弟和那位公主。
精心裝裱的幾十張照片很快翻到底,宋昭寧維持著翻頁的姿勢,少頃,用力地閉上略有酸澀的眼珠。
她坐在燈光斜過來的暗影深處,纖長濃密的睫毛久久一眨。
每一下心跳在胸腔中跳砸得很重,她似乎聽見來自內心無人涉足的最深處,傳來一聲至頂一聲的浪潮。
聞也和聞希留下來的照片不多,聞也更少,從頭翻到底,再從底翻到頭,沒有一張照片,沒有。他們沒有一張合照。
那麼,多年後的聞也,是在什麼事後認出她?
是在夜色那一晚嗎?
當她把名片貼著聞也鎖骨落入襯衫領口,半明半昧的光影苛刻地描摹她帶著冰冷笑意的眼梢唇角,那是他們時隔多年後的初遇?
不,不一定。
聞也有沒有可能在更久遠的以前,曾在某個時刻某個場合將她認出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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