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離開宋家,哪怕,多年後再見,她眼底映著刺痛他的陌生。
對於那場全然改變宋昭寧人生軌跡的車禍,聞希有所耳聞。
畢竟,待他如父的顧正清因車禍去世,宋昭寧昏迷不醒。
時隔多年,聞希想,現在還能見她一面,命運待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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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寧長身而起,她身量纖細,卻不低,平日不蹬高跟便已氣質凜然,如今只是細跟,卻也不顯得弱勢。
她對護工說了兩句,護工表情為難,宋昭寧出示自己的名片,若她仍然不信任,可以尋聞希的主治醫生確認她的身份。
護工捏著名片,她的title駭人,完全想不到如此年輕的女孩子,已經是一家醫院的掌權者。
橫跨3號樓與5號樓的中空長廊不算安靜。
她微抬視線,雙目被限制於一條不到亮燈時間的長廊,銀色柵欄長椅貼牆而放,三三兩兩地坐著面色愁苦的病人或家屬。
他們每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的平靜。
那不是安定的力量,而是風雨欲來的無助和絕望。
宋昭寧蹲身時斂過蒲葦般的柔軟裙擺,兩條筆直纖細的腿貼合,膝骨互相支撐,她定定地注視聞希,唇邊彎出笑意。
「聞希,希望的希。我喜歡你名字的寓意。」
聞希一怔,眼眸瞬間躥起不可思議的亮光。
他手指扣著略微翻皮的輪椅扶手,沒有血色的嘴唇開合幾次,習慣性地咬著後槽牙,眼眶瀰漫脆弱淚光。
「昭昭姐姐……」
「噓、噓。」
她耐心地安撫,肌理嬌嫩的指節抵著聞希眼尾,輕柔地捺去緩緩落下的眼淚,「別哭。我以為你看見我,會高興一點?」
小男孩抽著鼻尖,破涕為笑,他重重地應了聲「嗯!」
「我高興,我好高興。我沒想到姐姐你還記得我,哥哥說你生病了,忘記了從前的很多事情。」
宋昭寧神情微動,她的手沿著聞希的臉頰下落,停在他肩上。
掌心硌著骨架,銳利而刺手,仿佛要穿透薄薄肌理和藍白病服,破土而出。
聞希掰著手指,細細地數:「1、2、3、4、5,」手指向下垂攏收回,聞希握出哆啦A夢的手,笑起來:「6、7、8、9……差不多十年,我們沒有見過面啦!」
她沒有緣由,鼻腔酸軟難受。
許久,長舒一口灼熱的氣,她極輕地點頭:「真的好久了。沒想到,你長這麼大了。」
聞希食指向內,點點自己,又點點另一條可以踩著輪椅金屬腳踏、完好無缺的小腿,說:「我以前還蠻高的,後來生病截肢,身高似乎也跟著縮水了一截。」
似是覺得不好意思,他羞赧地抿了抿唇,病態蒼白的臉上浮現難得的淡淡血色:「如果我可以站起來,我會想要擁抱姐姐一下。」
他露出難以拒絕的,小狗般可憐兮兮的請求:「昭昭姐姐,你不會拒絕我吧?」
宋昭寧說不會。
她這麼說,他就這麼信。
全無來由的信任和依賴,聞希身體不好,受不得風,沒說兩句低著頭一聲咳嗽重過一聲,仿佛要把五臟六腑給咳出來。
宋昭寧心中難受,順著童聲稚語的「出發!目的地病房,預計用時十分鐘——」
大概是十分鐘太短,他又實在想和宋昭寧多待一會兒,最後一個音硬生生地劈了叉,欲蓋彌彰地改為了三十分鐘。
宋昭寧沒有拖延腳程,在第二場冷風落下來之前妥善地把聞希送回病房。
她要抱他上病床,聞希拒絕宋昭寧的幫助,理由是裙子很漂亮,不捨得弄髒。
當然是玩笑話。
聞希心性敏感,察覺出宋昭寧情緒變化。
儘管這種變化非常微妙,微妙到哪怕是懷願在場,也不一定看得出來。
聞希把毛線帽摘了掛在點滴架,他的頭髮因為長時間化療剃得乾淨。頭皮一圈兒青色發茬。
他雙手扶著病床護欄,先用另一條腿跨上病床,再以雙手為支撐,把自己翻到床上,最後他把空蕩蕩的褲管疊正。由此看來,便像兩條腿貼在一起。
手機再震,孜孜不倦的三通電話,想來是急事。
聞希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仰起臉,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姐姐,不要皺眉,我沒事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只有一條腿,我沒覺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樣。等我痊癒了,我就去學習游泳,以後為國爭光。」
但,骨癌死亡率太高。
他不一定會有暢想中的未來。
宋昭寧坐在床沿,伸手替他攏好開衫,抽了兩個枕頭疊放一起,讓他好靠得舒服。
床頭櫃堆放一疊漫畫書,她掃一眼,多是鳥山明和富博義堅的作品,中間夾著一本莫言的生死疲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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