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修剪齊整,乾淨漂亮。
他記得宋昭寧很小時練習鋼琴和大提琴,他有時候路過三層琴房,能聽見輕緩溫柔的琴音。
聞也沒有牽她的手。
「能走嗎?」
他聲音很啞,再開口,像是孩童牙牙學語,聲線擠壓到走調:「可以。」
宋昭寧讓聞也上車,他一動不動。
只垂著眼,看自己滿身滿手的鮮血。
有一些是他的,有一些不是。
……這其中,也有宋昭寧的嗎?
他想不下去,腳步一晃,險險栽倒。
宋昭寧單手握著手機講電話,另只手橫過來撐住了他。
她語氣不急不緩:「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不用,我這邊能解決。」
三兩句,倉促收線,手機重新丟回座椅。
「上車。」她堅持。
聞也還是不動。
冷風鋪天蓋地,不遠處一棵歪脖子樹被吹得東倒西歪,稀疏枝椏沙沙地響。
又要下雨了。
她等得不耐煩,轉頭甩上星空黑的儲物匣,敲著煙盒抖出一支細煙,她咬著煙管,怎麼都找不到打火機。
聞也渾身汗濕,他無動於衷地看著宋昭寧愈發煩躁的翻找舉動,片刻,不知哪根筋沒有搭對,把褲子口袋裡的廉價打火機遞給她。
少頃,宋昭寧眼尾微微一挑,沒有伸手接過,她半倚著腰,勾勾手指,低聲:「勞駕,借個火。」
聞也摁住打火機,兩人之間簇起一束微緲火光,瞬息間被疾風撲滅。
這個距離,無限拉近彼此距離。
聞也甚至聽得清宋昭寧微微的嘆息聲。
他比她高得多,看她時總自然而然地低頭。
這是他幾乎刻在了骨血里的記憶。
聞也走兩步,擋在風口,再次垂眸替她點菸。
距離很近,呼吸交纏,宋昭寧長長地吐出彌白煙霧,她的心跳終於漸漸平緩。
「下次,你要學會向正確的人求助。」
她並指夾煙,反手搭著聞也肩膀,指尖輕輕地截斷了半截灰燼。
他從肩到背完全緊繃,喉結上下滾動,她指尖纏繞的那一縷白色煙霧,就像死神鍘刀陰森森地划過他最脆弱的命門。
吊橋效應,她想。
誠然,此時此刻的聞也,不符合她對「漂亮」的期待,但受過傷又流了血的男人,格外危險,格外矚目,格外……
那場燒了多年的大火再次鋪天蓋地,熱烈又絢爛地燃燒著她。
宋昭寧呼吸略微急促,她收回手,隨意碾滅菸蒂。
聞也在這時打破平靜。
他嗓音仍是啞,但聽得出平靜。
「你說你?」
她愣幾秒,反應過來。
他低頭,想後退避開,宋昭寧之前夾過煙的手指松松扣住他咽喉。
聞也的眉弓和眼窩異乎尋常的深,眼瞳黑而皮膚白,他冷浸浸地一抬眼,懶扯了下唇角,向她露出一個非常難看的似笑非笑。
「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對我這麼說過。」
宋昭寧挑眉:「然後?」
「然後——」
然後他弄丟了她,而她遺忘了他。
第10章 噩夢
◎「抱歉。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
「然後」的故事,被她的手機震動打斷。
通話內容與善後有關,宋昭寧眉眼靜順地聽著,間隙應了一兩句。
重新回到車上,她脫力般地靠著座椅,手機輕輕地丟到一側。
細而長的指端連續碰過中控面板的按鈕,幾秒鐘後,颼颼凍人的逐漸回暖。
身側有窸窣動靜,宋昭寧轉過眼,短短几個小時,聞也舊傷添新傷。
他咬著牙,冷白喉結重重咽動,他牙齒咬著滾過潮腥泥土的紗布,原本的白色幾乎被鮮血浸透,指關節血肉模糊,他曲張幾下手指,倒嘶一口涼氣。
「有消毒水嗎?」他問:「白酒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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