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莫小七停下腳步，轉頭笑著說：「到了。」

李清源也隨之停下，目光落在莫小七的家——那比他略高的圍牆，圍攏著一排簡樸的三間居舍，其中正中的屋子透過窗戶，散發出柔和的燈火。

有人從屋裡走出，扶著牆，淡淡地說：「小七，你回來了。」

他正是莫小七提到的藥師爺爺，身材高大瘦削，眼眶凹陷，雙眸灰白而渾濁，沒有焦距，給人一種溫和卻又疏離的感覺。

莫小七點頭說：「嗯，我回來了。」

藥師微抬下巴，「還帶了朋友。」

李清源驚訝，沒想到對方雙目失明，卻能發現自己。

莫小七笑著說：「是的！小清哥哥迷路了，要在我們家待幾天。」

藥師和藹地笑了笑，「你難得有朋友，別說幾天，多久都可以。」

莫小七摸著頭嘿嘿一笑。其實藥師爺爺這麼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也是第一次帶同齡朋友回家，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李清源走上前，禮貌地說：「藥師爺爺好。」

藥師微微低頭，仿佛看著李清源，很是滿意地說：「好孩子，小七性子跳脫，請你多包容。」

李清源點頭，「小七很好，我迷路在山裡的時候，是他撿到了我。」

莫小七聞言，面色微紅，似乎有些發窘。

藥師微笑道：「是嗎，別看他一副天真樣，心眼可多了，他願意帶你回家，說明他很喜歡你。」

李清源一怔，目光詫異地看向莫小七。

莫小七受不了這氣氛，急忙說：「不說這些了，咱們進屋子裡吧！」

藥師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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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時候已晚，他們沒有多聊。莫小七跑去煮熱水，他一身髒污，自然要清洗一番。

李清源換了身衣服，又走回堂屋，見藥師正坐在椅上，彎腰清數莫小七挖到的藥草。他頭髮花白，面色枯槁，眼看著沒幾分生息了。

藥師注意到他，抬頭說：「是小清嗎。」

「是。」李清源點頭，走到藥師身邊，幫忙整理藥草。他的教養告訴他，住在人家家裡，是要知禮節的。

雖然李威雲本人從不教這些，主要是父親的友人教導的。

藥師再次滿意地點點頭，眼神渾濁，有些時候卻仿佛閃爍著光芒。

他似乎有感而發，聲音微啞道：「小七很聰明，但有時候，卻也很笨，比方說，天天為我上山挖靈草，想要助我延命。」

李清源動作微僵，目光落在藥師爺爺身上。

藥師低頭，面色複雜，沉聲道：「可是他才六歲，即便過幾天就七歲了，但他也才六歲而已，哪個六歲的孩子不在父母的羽翼下，反而天天往山上跑，就為了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延命。」

李清源沒有說話，靜靜地聆聽。

「你可知道，他第一次獨自上山時，不過三四歲大。」

藥師沉浸在回憶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一日，他遲遲未歸，我便知不妙，正欲上山尋他，卻在山腳下遇到了正下山的他。」

藥師停頓了一下，語氣沉重地說：「他那時背上扛著一頭鹿，渾身沾滿了血跡，看到我時卻笑了，說今晚可以加餐了。」

李清源仿佛能想像出那個場景。儘管與莫小七相識不過短短一日，他卻感覺仿佛已認識他許久。

「我自然是狠狠地責罵了他一番，他那么小，連放牛都未必能行，卻還模仿大人去打獵。」

藥師說到這裡，話語中流露出一股怒意。

「他太過頑皮，無所畏懼，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要去，而我卻清楚，他這麼做，實際上是為了我。」

藥師低下頭，臉上的表情複雜而矛盾，身體微微顫抖。

李清源沉默不語，他也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人是無助的，無法修煉，身體容易被疾病侵襲，往往早早離世。改變這一切的唯一途徑是修煉，但老人元氣虛弱，修煉幾乎無望。

藥師似乎察覺到了李清源的憂慮，臉上的愁容漸漸消散，轉而露出一抹微笑：「這不關你的事，我說得太多了，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願意傾聽我這個老頭子的嘮叨。」

李清源注視著老人，右手在袖中輕輕一動，突然拿出了一個白玉瓶子。

「藥師爺爺，感謝您的收留，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