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點悵然地說:「看來這一趟不算白來。」
夏油傑在他身邊坐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一個馬上就要離世的老人,「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等我死了,把我燒了,揚在這個村子當中吧。這是我唯一和他人擁有過羈絆的時光,自從術式覺醒,我……就再也不願與人來往了。」
「……」
某種程度上,夏油傑挺理解他的。
無時無刻充斥著他人負面情緒的人生,以及為了逃避這份負面情緒跑去深山老林孤獨一生的選擇,他都能理解。
這也是他戰鬥結束後讓神明神解除洗腦,讓這個傢伙在醫院安度最後一段時光的原因。
僧人大概也感知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他說:「我原本也可以選擇適應和面對它們,但我很軟弱,我選擇了逃避,逃到了孤身一人的地方度過人生的大部分時光。我經常在想,如果我選擇面對,我的人生會怎麼樣,可即便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選擇逃避,我贏不過那些無時無刻出現在我心裡的負面情緒,逃避是我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方式。」
「不後悔就好。」夏油傑道:「我可不想送走一個含著悔恨而死的老爺爺。而且說到底,直面或者逃避,誰也不能保證哪個選擇更好吧,選擇直面的人繼續面對痛苦,選擇逃避的人則承受相應的孤單。都只是一種選擇而已。」
明月忽然問他:「你,要去面對嗎?我能感受到你正在為我悲傷。」
「……」
夏油傑語氣輕鬆地回答:「啊,我決定去面對。我會和它們戰鬥,讓它們反過來成為我的力量,而且——我會贏。」
他作為「夏油老師」站在這裡的人生,是五條悟通過跟命運的戰鬥換來的,他不想變成一個懦弱的人,浪費五條悟的心血與努力,他應該活得更加勇敢,更有價值,為更多人遮風擋雨。
所以,他要去與詛咒戰鬥。
明月露出了孩童般單純的神情,他憧憬地說:「真好啊。」
他慢慢把自己手上的珠串送給他:「我戴著它七十年了,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普通的珠子而已,但現在,它已經是咒具了。送給你。將來或許有用得上的地方。」
夏油傑收下那串珠子,盯著黑色的手串看了許久,「那麼,我也送你一份禮物吧。」
金色的狐狸們輕盈地落在明月身上,明月感受著家鄉的風,再次看見了記憶深處的那些人。
爸爸媽媽,鄰居家的孩子們,總是趴在他們家圍牆上觀察他的黑貓,扔到屋頂上怎麼也取不下來的小沙包……
[次郎,出來玩啊!]
那是他的人生中唯一一段與他人擁有深刻羈絆的時光。
明月在這樣的聲音中慢慢閉上眼睛,永遠停止了呼吸。
夏油傑將明月的屍體燒掉,燃燒著咒力的大火很快便將明月的屍體便燒成灰燼,隨風飛向村子後面的樹林當中。
夏油傑回到了京都。
五條悟此時正盤腿坐在房間裡,一邊哼歌一邊研究榨汁機的說明書。
從可樂罐里撈出來的腦花和剛剛拆封的榨汁機並排放在一起,奄奄一息的絹索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拼命掙動,但連爬一下都做不到了。
它始終無法理解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大計」居然就這麼草率地結束了。
屋子裡很靜,只有五條悟翻動說明書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窗戶打開,夏油傑從外面翻了進來。
「喲,傑。你回來了?老頭被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夏油傑回答:「他回了自己的家鄉,死了。」
「哦,這麼快?」
「沒辦法,年紀本來就很大了,還被強制長途跋涉回到日本。」
夏油傑盤腿坐在五條悟身邊。
「希望他下輩子能做個簡單的傢伙,度過簡單的一生。」
五條悟一笑:「真的擁有了那樣的人生也只會出現新的煩惱吧,要老子說,還是壓根沒有下輩子比較好,活著的煩惱,還有對死亡的恐懼,這些都是誕生在了這個世上才產生的東西,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生,那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人生是否有意義了。」
夏油傑思考了一下,「倒也——確實如此。你這個傢伙,平時也會有這種感慨嗎?」
「沒,這是老子五歲的時候思考的事情。閒的,教他打打遊戲他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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