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清冷。
天生沒有心的魔物魘沼,卻好像被什麼刺痛了一下。
從不落雪的奚山覆了茫茫一片白,神木說,這是機緣到了。
祂將冰雪點化,成了乾淨無瑕的雪靈。
神木格外喜愛雪靈。
大抵是因為同為世間純淨之物,某種意義上同源相吸,比它這同根生的污穢之物更配相提並論。
神木化身人類少女,與族人們一起生活在奚山。魘沼依舊不喜化形,便作為她腳腕上那道印記與她隨行同在,看她所看,聆她所聆,就好像一直以來那般親密無間、不分彼此。
直到那夜。
明月下,古樹前。雪靈眉目低垂,握著少女的足踝,為她纏上紅綢,遮蓋住腕間那道被瓷白肌膚襯得割裂、突兀的漆黑印記。
紅綢上繫著一隻金色鈴鐺,他有些侷促,輕聲道:「這祈福鈴是我親手做的,你若不喜歡……便摘了。」
雪靈不知少女真實身份,只以為那深黑印記是一道疤痕,或是古怪的胎記。生怕冒昧,從未問過。
那印記太過扎眼,是美麗的少女身上唯一的瑕疵,正如同神木有著最為污穢的雙生物。
少女愣愣瞧著雪靈,沒有摘下那鈴鐺:「我喜歡。」
喜歡的不是鈴鐺,是眼前人。
於是漂亮的紅綢遮蓋了醜陋的印記。
乾淨的雪靈取代了污穢的魔物。
沒有心的魘沼,無師自通學會了人類的情感。
最先學會的,是嫉妒。
它終於願意化作了人形——與雪靈一模一樣的相貌。
而後靜靜凝望片刻倚在樹上閉目養神的少女,上前去,湊近她,感受著草木般芬芳的清淺氣息掃過鼻尖。
少女睜開金色的瞳眸,神色微變:「你為何變成他的模樣?」
「姐姐不喜歡嗎?我現在與他一樣了,你可以不要他了。」魘沼討好地用鼻尖蹭她。
少女怔愣半晌:「……可你們不一樣。」
不一樣。
究竟哪裡不一樣。
污穢的魔物無論如何,也洗不去身上的腥氣?
魘沼那雙清冷的眉眼覆下陰翳,緩緩退開。
當天夜裡。
巨木根須下,污穢深暗的泥沼躁動翻湧。蟄伏萬年的魘息第一次破土而出,凌亂交織著纏繞上樹身,失控低語:「姐姐……姐姐……你看我……不要看他……」
神木簌簌葉落,靈氣溢散,溫柔而又不容拒絕地將魘息鎮回根須之下。
仿佛將這當作了孩童的撒嬌。
直到不久後,大雪紛飛,魘沼再一次失控。
它重傷雪靈,幾乎將他殺死。
神木與魘沼相依萬年,第一次生出激烈的矛盾。
雙生之物,有了深深的隔閡。從此陰陽亂序,兩極顛倒。
魘沼降世,成為傾覆蒼生、播撒災厄的魔神厄沼。
**
「想起來了嗎?」
「姐姐。」
甜膩瘮人的嗓音冷不丁響起。
曉羨魚恍然回神,從萬載光陰一閃而逝,眼前又恢復了最初的萬古長夜、虛無混沌。
仿佛在厄沼看來,混沌之初與那顆小苗相依為命時,才是最好的時候。
哪怕天地間除了彼此,什麼也沒有。
曉羨魚很輕地眨了下眼,開口:「……原來如此。」
陰冷濃稠的氣息愈發蔓延周身,侵入肺腑,宛如深沼將她吞沒。那道聲音隱約享受地喟嘆了一聲,低低笑起來:「姐姐想起來,曾經有多憎恨我了嗎?」
曉羨魚沉默片刻。
「……不。」她神色微微蒼白,搖頭開口,「我想起來,原來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哪裡也不去,只要你陪著我。
這分明是她曾對它說過的。
原來神靈的誓言也並非亘古不變,歲月太漫長,漫長得連神靈都能遺忘初心。
「一木一沼,本為雙生,不分貴賤。萬萬沒有一個受蒼生敬拜、一個遺臭萬年的道理。所謂污穢之物,不過是世間的一種存在而已。」曉羨魚說,「我怎會憎惡你呢?神木沒有魘沼,便無處紮根,我們相依相生,萬載又萬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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