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那滿目蒼翠與模糊的剪影,逐漸在他的腦海中與一位師妹重合。
他那時心想,自己與她或許前世有些羈絆。
又或許,不止一些。否則怎會叫他如此魂牽夢縈?
傀儡滋長出叛逆的意志,抓著束縛在身的細細傀線,一點一點循根溯源。
終於稍稍窺見漩渦一角。
可惜他還未來得及看到更多,她便身死禁牢,用命來滌淨世間魘息。那夜厄沼元氣大傷,又受他剝下靈血、斬斷傀線所反噬,不得不似蜥蜴斷尾般,抹滅寄生在他識海里的那一道意念。
他以元神相抗,敗則形神俱滅,好在最終成功了。
那一道意念沒能被徹底抹滅,而是湮散成無數細碎。
他花了數年光陰,一點點撿拾拼湊,也一點點從中窺知真相。
「厄沼的真身藏於神木根須之下,真身不毀,永世不滅。」奚元抬指一點,如一柄利劍遙遙刺向黃泉盡處,「要誅魔神,唯有回奚山與之一戰。」
碎玉般的聲嗓泠泠擲地,清透溫潤,卻裹挾著令人顫慄的殺機。
曉羨魚只覺得頭皮微麻,順著他指尖的方向望去,一種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
心血翻湧,掌心發熱,一旁的躍池仿佛感應到主人心意,微微躁動。
——她都要忘了,曾經的自己有多好戰。
利劍藏鋒三百年,終於要再一次出鞘。
曉羨魚道:「好,那便與之一戰。」
沈疏意掃了她一眼,少女眉目間無所畏懼的神采,與前世如出一轍。
他涼涼地笑了下,啟唇:「還真是師兄妹,一樣的自以為是。」
待厄沼徹底復甦那日,人間便也不復存了。所以這兩人攜手弒天,不為覆族血仇,為的是天下蒼生。
「芸芸眾生,你們的肩上擔負得起麼?蘇漪,你前世就這麼令人討厭,我道你跟誰學的,原來你這師兄病得更重——」
沈疏意上下兩片薄唇一碰,吐出的話語句句尖酸:「是不是在他眼中別人全是廢物,仙門百家都死絕了,天塌下來也只能自己扛?」
曉羨魚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批,當即跳起來:「豈有此理,你罵我就算了,你罵他幹嘛!」
好端端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偏生開口就是陰陽怪氣,從來不會好好說話。
早知道前世她就把這人給毒啞了!
沈疏意道:「我說錯了?」
他轉身便走。
曉羨魚滿肚子火氣,正打算與此人好好理論一番,見狀道:「你要去幹嘛?」
沈疏意頓了下,不孤劍嗡鳴一聲,在他手中錚然出鞘。
他轉過臉,劍光映得一張側顏冷冽孤傲:「請諸君,共弒天。」
曉羨魚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船身晃了下,船篷上的藍衣人影已經掠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空氣靜默。
半晌,曉羨魚指著沈疏意消失的方向,轉過頭問奚元:「你聽見他說什麼了?」
奚元笑了一下:「聽到了。」
曉羨魚想了想:「那你怎麼不攔他?」
既然在斷魂澤給人看的真相有所隱瞞,便說明他本意並非讓正道參與此戰。
奚元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來。
曉羨魚於是端正坐好,眼睛睜圓望向他。
樣子有點兒像小貓。
奚元微微一頓,沒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方才氣紅的臉頰:「因為今夜你來了。」
曉羨魚被他捏著臉,話音有點兒含混:「唔……這和我有何關係?」
「怎麼沒關係?」奚元眼眸一挑,慢悠悠道,「是你告訴我,從前你身後並非空無一人,只是你看不見。如今我亦如此。」
曉羨魚怔了怔,好像明白了。
她眼睫微顫,小聲說:「也許會有很多人喪命。」
「嗯。」奚元輕聲回答,如同前世一般耐心溫柔地教導著她,「不論是你,還是我,都無法背負他人性命,也不該替他們做決定。」
這是今夜,她教給他的。
曉羨魚沒說話,默然片刻,上前去抱住了他。
「師兄不悔,」她將臉埋在他肩窩,「我不悔。」
第102章 妄海 「叫我寶貝嘛。」
黃泉盡處大霧瀰漫。
白骨老者擱下船槳, 回身稟報:「鬼君,到了。」
奚元從雪袖裡摸出幾個金元寶,彬彬有禮地放到一旁。白骨老者誠惶誠恐正欲推拒, 卻見他已經抱起曉羨魚下了船。
船漂浮在無邊無際的水上,腳下無路, 他瞧也不瞧, 直接踏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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