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玄引著她到了雪峰之巔,一處開闊的崖坪上。
旁邊便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峭壁上橫出兩枝倔強野梅,蕭瑟冷寂中唯此兩點紅,迎著朔風緊緊相依。
那場比劍沒有觀眾,卻大概是她平生經歷過的最暢快純粹的一戰。雙方皆壓制境界,封住內力,他不動用天意之劍,她也不拔出月枝,只將崖壁上那兩枝相依為命的寒梅折下,他一枝,她一枝,充作手中劍。
比的只有劍術高下。
那一戰最後,是她險勝半招。
梅枝微微顫動,抵在青年修長頸間,嬌艷花瓣飄落到鎖骨凹處。比雪還冷清的人,在那一瞬竟顏色潑天。
微玄垂了下眼,抬手,輕輕拂開她手中梅枝,嗓音含著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師妹好厲害的劍意。」
經過數日相處,她發現聖子的性情絕非大多世人所以為的那般,冷得不近人情,更像是空谷幽蘭般的清淡幽冷,並不凍人。不生氣不罰她的時候,他是個極有耐心,情緒極穩定的人。
他從來不吝嗇誇獎,但笑著誇獎……還是頭一次。
蘇漪定定瞧著他,他如雪嗓音里那點克制的笑意落入耳中,好似撥弄起漣漪微微。
她忍不住將時光無限次倒退,精準拉回到他說這話的那一剎,每個字音都被她在腦海里反覆咀嚼品味。
好聽得叫人著迷。
「完了。」她心裡咯噔一聲,「我中美人計了。」
鎖心咒能捕捉到她的千緒萬念,辨識戾氣與殺心,那麼可會察覺出她的……一絲賊心?
蘇漪有點兒侷促地收回劍勢,偷瞄了眼微玄,赫然發現對方幽黑的眸子正一瞬不轉地望來。
又是那熟悉的、洞悉一切的神色。
「……哈哈,我當然厲害。」她心虛地乾笑了兩聲,甩了甩手中梅枝,硬著頭皮胡言亂語,「畢竟,那個,咳咳。劍如我心,我心永存——此乃我的道銘。不論手中有劍無劍,我都……」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也不記得自己扯了一堆什麼淡,扯完便馬不停蹄地尋藉口跑了。
懸崖邊風雪呼嘯,只余微玄一人。
他將被她扔下的梅枝撿起,同自己手中那枝一併插回崖邊,用靈力將斷枝小心接好。
猶憐草木青。
很少有人知道,高不可攀、俯瞰人間的微玄聖子,其實憐微惜弱,是個相當溫和的人。
他立在雪中,久久望著遠山。
蘇漪並不知,她那句臨時胡謅的所謂「道銘」,他記了許多許多年。
她更不知道,強大的鎖心咒確實精準捕捉到了她那點賊心。
也在後來漫漫歲月里,無數次默不作聲地縱容了她的賊心。
再後來世事無常,分道揚鑣。
如意劍君之死,終令她拋下一切,走上一去不回的獨木。
往事紛亂如雨,在人心裡淋漓出經年的潮濕。三百年後的今日,她撥開雨幕,最先回想起來的,是那一夜——
仙盟聯審前夜,原來微玄曾來尋過她。
彼時蘇漪正坐在院前池邊的橋欄上,百無聊賴地仰頭看著天。
青煉山的夜總是很黑,很靜。因此當那白衣一角沾著月輝闖入餘光時,蘇漪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仿佛被那顏色蟄了一下。
君身三重雪,從來清清冷冷,竟也會有燙人的時候。
她轉過臉來,眼睛一彎:「師兄,晚上好呀。」
微玄不搭理她的問好,直接伸出手拉扯住她的衣袖。指尖擦過皓腕,餘溫轉瞬即逝。
他道:「跟我走。」
蘇漪定定望著他,良久,她嘆了一口氣:「師兄,我喜歡你穿白色。」
他的白乾淨、高潔,冰魂玉魄
冷月便該端坐霜天,不該沾上塵埃。她這人良心不算多,唯獨不想將月拽入泥濘。
微玄沒說話,好看的眉蹙起,難得地流露出些許執拗。
「你是手執天意之劍的霜天台首席,玄門正派之光,」蘇漪湊近他,「你若私放刑犯,猜猜修真界會亂成什麼樣?」
她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我身上的罪名夠多了,師兄難道忍心叫我再擔一項『引誘聖子』的罪名?」
微玄闔了闔眼:「此罪,你確實不冤。」
「……」蘇漪噎了一下。
相顧無言半晌,她扭過身子,指著靈池中睜著眼睡覺的錦鯉,生硬地轉移話題:「師兄你瞧。」
微玄順著她指向看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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