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偏在賭氣出走的那一夜遇見罪魁禍首,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而是對方窺伺已久的機會。
想必因為哀亡谷山水成陣,萬靈庇佑,倘若沒有族人的邀請和帶領,那條看似平平無奇、抬腿便能邁入的一線天小徑,那人是進不來的。
一切都是因為她。
曉羨魚的頭驀地泛起一絲疼,針扎似的,勾帶起一點早已被壓在腦海深處的舊憶——
吹鬍子瞪眼的中年男人,好像十分生氣,手裡握著一把戒尺,指著她訓斥著什麼。
此人便是當年的青煉山掌門。
當初這位掌門看她極不順眼,因為覺得她品行不端,目無尊長,恃才傲物……簡而言之是個麻煩精。
當年的她在宗門裡,是最令師長頭疼的那類弟子,頑劣不服管教,偏又拔尖,人就像一團行走的烈火,去到哪裡燎到哪裡,把別人也煽動得心思浮動。
末了,她自己絲毫不受影響,修行玩樂一點兒沒落下,其它人可沒那麼好的天賦可以揮霍。
那一次,似乎是某個重要考核的前夜,一群內門弟子跟著她偷溜下山玩瘋了,第二天遲到的遲到,萎靡的萎靡,只有她頂著眼下駭人的烏青還拿了全甲,而掌門座下那幾名親傳全都險伶伶地擦線及格。他老臉丟盡,自然要遷怒於她。
當時掌門怒極,口不擇言道:「禍害。如意,你這好徒兒簡直是禍害一個!」
如意劍君是她前世師尊。
當時大殿之中不少人在場,掌門此話不留情面,如意劍君眸色微沉,重重放下手中茶杯,還未來得及開口,旁邊有人淡聲道:「掌門真人,慎言。」
嗓音冰涼,隱含一股穿透心神的威懾力。
那人說話好像比如意劍君還管用,掌門臉色變了變,意識到失態,閉上了嘴。
她當時一萬個不服氣,覺得掌門自己管教無方,反倒怪罪個小弟子,實在不合理。
但此時想來,也許那句「禍害」,也並非沒有道理。
倘若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便不會來哀亡谷,不會搭理那個往她被窩裡放蠍子的頑劣少年。
倘若……
思緒墜入更深處前,一隻寒涼如玉的手握來,將曉羨魚的注意力拉回。
「那夜他不離開,此後也總有人離開,屠谷之人遲早會等到機會。」奚元輕聲道,「有罪的不是烏滿,更不是你。」
曉羨魚頓了頓,輕輕吐出一口氣,揮除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念頭。不知為何,他似乎總能第一時
間洞悉她的心聲。
「看我這樣,就是那個人的目的,對嗎?」她偏了偏頭,直視奚元,「他為什麼這麼恨我?」
「世上總有些沒來由的情感。」奚元眨了下眼,「愛你也好,恨你也罷,他人的執念再深,都不是你的罪業。」
這回答倒在她意料之外,曉羨魚又問:「為什麼烏滿認為那個人是你?」
奚元好像很輕地嘆了聲氣:「他不清醒。」
這解釋可不太令人信服。曉羨魚還要再說什麼,奚元忽然握起她的手,輕輕搭在自己身上。
曉羨魚微微一愣,她的手指被對方引導著,撫過他周身交錯的鎖鏈,一道又一道。隨著她的觸碰,鎖鏈感知到什麼,一點點泛起紅光。
曉羨魚腦海中浮現一幕幕零碎的畫面。
「我的業障都在你手中了。」他的目光似山間沉靜的霧,「你逐一探究,看看我身上有沒有沾著哀亡谷族人的血。」
答案當然是沒有。
曉羨魚怔神片刻,緩緩抽回了手:「……我知道了。」
她剛表露出一點不信任的兆頭,奚元為了向她證明,向來顯山不露水的他竟連滿身業障都能毫無顧忌地剖開給她看。
要知道對於凶靈而言,身上那些無論如何也擺脫不去的枷鎖,等同於烙印和弱點。陰鬼千生萬面,只要被人知道犯下過怎樣的罪,便很難再偽裝身份。
方才極短的幾個瞬間,她在業障里看到了些東西……想必是奚元本打算隱瞞的東西。
曉羨魚若無其事掃了他一眼,心思轉了轉,沒立刻問。
先破了這陣再說。
曉羨魚轉頭看向烏滿,手腕一伸,用劍尖挑起地上的護夢鈴,拿在手中。
「玉已碎,裡頭的靈力也漸漸消散乾淨了,自然無法帶你掙脫噩夢。」她指尖摩挲著碎玉,開口:「我來帶你掙脫。」
烏滿緩緩抬起眼睛,眸光漸黯,一時間說不出那神色是失望還是解脫。
「他說得沒錯,你果然是來殺我的。」烏滿嗓音破碎,好像風一吹就散了,他定定地瞧著曉羨魚,似乎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她與從前不同,「姐姐……你不一樣了。」
曉羨魚「嗯」了聲,語氣平常得好像在說今日吃了些什麼:「我後來也不太當心,死了一回,運氣好又活了過來。」
她說著,腦海中回憶著青煉山「枯木逢春、流轉生息」的青蓮劍法。
前世仙盟聯審叛逃前,她當眾化去內功入魔,將在青煉山所學悉數交還。
沒有了對應的內功心法,只記得招式殼子,不知道算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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