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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羨魚認得這地方,不僅認得,她還分外熟悉。

這裡叫做「問劍台」,乃天下劍宗試劍之地,亦是天下劍修逐夢、證道之地。

每相隔十年,問劍台便會舉辦問劍大會。

沒什麼細則,起初隨便兩個人上去對決,然後觀戰席上的人挑戰勝出者,就這麼一輪一輪打擂,直到出現一位不敗之人。

唯二的規定,一是不殺人、二是必須向認輸的對手停手。

問劍大會除魁首外便無名次,選拔的僅有最厲害的一人,引得天南海北的劍道強者爭相到此證道。

因此問劍大會的觀賞性和討論度極高,學劍的、不學劍的,都喜歡來觀賽看熱鬧。

曉羨魚抬眼環顧,觀戰席上人頭攢動,每個人的目光都聚集於問劍台上。

而此時此刻,她正站在台上,面前幾步外是一個狼狽的握劍少年,正滿臉不甘心地盯著她,似乎剛在她手中落敗。

曉羨魚頓了頓,垂眼一看,自己手中的聞鈴傘不知何時已變成三尺青峰。

劍已出鞘,凜凜生光。

旁側席間的觀眾大聲為她喝彩著,熱烈的討論飄入耳中——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了啊!」

「這上屆魁首的實力果真強勁,莫不是今年又要拿頭籌了!」

「今日連戰二十一人,竟半點也不見疲態。」

「依我看吶,今年的戰況是沒什麼懸念了。你看方才的小子敗得多慘,嘖嘖嘖……那可是滄瀾劍宗首席弟子啊。」

「現在下結論太早,聽聞青煉山的人還沒上過場呢……」

……

「那麼,下一位上場的勇士是誰?」

「……」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時間竟然沒人有膽量前去試劍

直到一道清凌凌的嗓音響了起來——

「我來。」

曉羨魚心頭微微一跳,片刻怔神過後,她循聲看去。

觀戰席二樓,一個少女懶洋洋靠坐在欄杆上,一條腿搭在外頭晃悠著。她手裡拎著個精巧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口。

然後她抽出腰間佩劍,遞出欄杆外,將壺裡剩下的酒盡數澆洗在劍刃上。

烈酒撒入紛飛的雪中,少女縱身一躍,從二樓跳下,輕盈落在台子上。

她手中的那柄長劍惹眼極了,纖纖劍身纏繞藤紋,過分靡麗,隱隱帶著幾分無傷大雅的妖性。

洗劍的烈酒順著劍身淌下,滴落在雪面。

曉羨魚安靜地望著她,像在望一個久違的故人。

少女拎著劍一路走,地上便一路洇開落花似的痕跡。

她抬起臉,一雙穠麗逼人的眉眼含著盈盈笑意,開口道:「我手中劍,名為『月枝』。」

問劍大會中,挑戰者倘若不願,便不必說出自己的名諱,只需報上劍名。

「月枝劍?」

風花雪月的劍名一出,觀戰席間某個角落傳出一陣鬨笑。

有人嗤聲道:「這嬌滴滴的姑娘家美則美矣,握劍麼,便不大合適了——這劍名如此黏黏糊糊不大方,想必實力不怎麼樣。」

少女聽見這話,面色如常,似乎不氣也不惱。

她只是微微抬了下眼。

那眸光猶如春水浮著薄冰,也多情、也寒涼,就這麼笑吟吟地掃向那人,素腕一抖,將劍上酒漬甩淨。

然後她漫不經心地舉起劍——

萬籟忽寂,連紛繁的雪都仿佛在空中懸停了。

下一剎那。

劍氣迸發,雪幕中好似有藤枝瘋狂抽長,竟在電光石火之間逼近那人面門。

他神情驟然一變,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尖銳的枝椏已抵在他的眉心。

好像要將他刺穿。

男子為劍氣中滅頂的殺意所懾,半分也不敢動彈。他喉結上下一滾,空白的大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自己必死無疑。

然而最終,那枝頭只是綻開了一朵漂亮的小花。

柔軟,潔白,宛如溶了月色。

「月枝」。

劍氣散去,花枝輕輕一顫,轉眼融於風雪中。

觀戰席間一片死寂。

少女用出了最意韻纏綿的一招,輕而易舉教在場人知道——她完全可以讓別人死得「黏黏糊糊」。

解決完這個小插曲,那意氣風發的少女來到曉羨魚面前,目帶好奇地瞧了瞧她,收起方才的乖戾,乖乖巧巧地朝她一揖。

「前輩,」她道,「請賜教。」

曉羨魚乾脆直接,扭頭就走:「不賜,認輸。」

少女:「……」

曉羨魚踩著風雪離去,心想,這山神還真沒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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