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戴著二爺送給他的帽子,走在路上,不至太過扎眼。
過了鳳棲街,著裝新式的人到底偏少,阿笙手頭還拎著食盒,身上穿著舊衫,戴著頂簇新的西式帽便多少有些打眼。
阿笙將帽子取下後,放在鼻尖輕嗅了嗅,聞見了二爺身上熟悉的類似青松的清冽香氣。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行為有些羞恥,阿笙臉頰生紅,餘光瞧了瞧周遭,沒有人注意到他,了口氣。
臉頰卻是更紅了。
因著上頭有二爺的氣息,阿笙便更捨不得戴著走在大太陽底下,回頭出了汗,可就髒了,便這麼一路將帽子拿在手裡,拎著食盒,回了店裡。
「阿笙——」
為了不引人注目,阿笙特意從後門回的店裡,卻還是被從夥計那得了口信的爹爹給逮了個正著。
阿笙心說糟糕。
掌柜的臉色瞧著有些嚴肅。
當師父的在邊清點著食材,偷偷地朝阿笙使眼色,意思是讓阿笙表現得乖巧一些,掌柜的可是往廚房跑了好幾回了。
阿笙立馬會意。
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得晚了,爹爹生氣了。
阿笙背對著爹爹,將手上的食盒放灶台上,「順手」將二爺的帽子,連同二爺送他的那一袋顏料,一併給偷偷放進空食盒裡頭,他轉過了身,綻著笑,打手勢,「喚」了聲,「爹。」
方慶遙瞪了他一眼。
外頭都傳成什麼樣了?!
還有心思笑?!
雙手負在身後,方慶遙仍舊是板著一張臉,「你跟我來一趟。」
說罷,逕自轉身去了。
阿笙看了師父一眼,他剛回來,不知道廚房有沒有要他幫忙的地方。
喬德福小聲地道:「去吧。廚房暫時不忙。好好真掌柜的解釋為什麼回來的晚了一些,別犟嘴,啊。」
喬德福年輕當學徒那會兒,也給當時的東家外送過。
外送這個事兒,倘使主人家沒什麼,一來一回便快。
要是遇上個挑剔的主顧,嘗一筷那個放下了,吃一口那個不中意,賞銀又遲遲不肯給,便是什麼重話沒說,你杵在邊上也難受,或者是路上有個什麼事給耽擱了,也是有的。
也就是阿笙這一回是去的康府,倘使去別的地方,掌柜的多半不會這般在意。
…
得了師父的話,阿笙這才跟在爹爹的身後。
方慶遙從不當著外人的面訓兒子。
兩人照舊是去了帳房。
「把房門給關上。」
阿笙剛一邁進帳房,就被爹爹要求把門給關上。
阿笙便轉過身,將房門給關上。
「你跟爹爹說實話,你去哪兒了?!為什麼這麼遲才回來?」
房門一關上,方慶遙便沉著一張臉,老大不高興地問道。
因著二爺有話說在前頭,說是若有人問起,便如實告訴大家,二爺今日邀他坐了坐。
阿笙便也打著手勢,跟爹爹說了個大概。
方慶遙「聽」後,將信將疑,「真的?你的意思是,你早早便從康府出來,只因剛好碰著謝二爺,人邀請你去他府上坐了坐?
你一個小小的長慶樓少東家,二爺為什麼要邀請你去他府上坐坐?」
…
少東家同少東家那也是大不同。
譬如姚家商號的少東家,又比如米糧鋪發家的周家的少東家,那一個個拎出去,名號都是響噹噹,莫說是在符城,便是在省城,人也都是置了產業。
相比之下,一個小小符城酒樓的少東家至自是算不得什麼。
那謝南傾又是打北城來的,往來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何對一個啞巴少東這般青眼相看?
阿笙自小聰慧,自是將爹爹沒說出口的意思給聽明白了。
阿笙抿起唇。
二爺交友,從不是瞧出身的。
他親眼瞧見過二爺扶起一個被一輛自行車給撞傷了的老人家,那老人身上打著補丁,衣衫也有些髒。
可二爺一點也沒有嫌棄的意思,悉心地問了老人家有沒有事。老人家回說沒事,二爺還是給了錢,塞老人家手裡,讓老人家去就醫。
府上往來的也不全是闊家的少爺、小姐,他就見過幾回,二爺跟衣著普通的幾位公子一起在院子裡賞花,閒聊,也是有說有笑。
態度親和,一點架子也沒有。
怎麼就……不能邀請他進府上坐坐了?
阿笙心裡頭自是曉得自己跟二爺的身份差異,親口被爹爹這麼點出來,到底是有些不大高興,他打著手勢:「自是真的。爹爹若是不信,可派人到二爺府上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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