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有此一問,不過是想激起昭王與江湖的矛盾,沒想到向來殺人如麻的宣宸竟然不上套。
「那昭王今日來……」
「閒來無事問問本王那批災銀,如今到哪兒了。」
這清清淡淡的話語一出,瞬間讓豎起耳朵聽機鋒的大臣各個垂下頭,全場寂靜,他們袖手站立如大殿柱子一聲不吭。
站在宣宸背後的裴星悅見此,敏銳地感覺到了這股異樣而緊張的氣氛,原本還帶著期望的心也快速沉了下去。
怎麼回事?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他在城外是看著這批賑銀敲鑼打鼓地離京的,算著時間,即使沒到陝州,也已經離得不遠了。上百萬兩的數額,按理朝廷該嚴密監視,隨時掌握動向。
「嗯,沒人知道?」宣宸的手指輕點著輪椅扶手,一雙眼睛閃爍著毒蛇般的冷光,幽幽地吐出蛇信,「誰是主事之人?」
話落,大臣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戶部和兵部,面露同情。
而兩位尚書的身體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額頭瞬間冒出了虛汗,無助之下對著百官之首懇求道:「尚書令……救命……」
上一個辦不好昭王差事的人,墳頭的草還沒長出來。
宋成書看了看宣宸背後的裴星悅,又大著膽子往周圍掃了一圈,沒看到昭王身邊那兩名武藝高強的貼身侍衛,於是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來。
昭王殺人是不可能自己動手的,裴星悅就算再不待見他這個老子,總不會當場手起刀落弒父吧?
他定了定神,緩步走出了列,那一瞬間,差點嚇尿的兩位尚書熱淚盈眶,望著上峰的背影格外的高大,心中感激不已。
「啟稟王爺,皇上,這賑銀怕是到不了陝州了,地方來報……陝州發生暴亂,多縣府衙被暴民衝破,亂賊人數已達上萬,形成了不容小覷的勢力。陝西節度使已經派兵前去鎮壓,如今尚處膠著之勢。」宋成書說完,垂下頭,靜靜地等待著。
這個消息宣宸早已知道,然而卻給了裴星悅當頭一個重擊,他驚愕地愣在原地,竟然暴亂了……
其實細入想想,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時至今日的大舜,長期處在壓迫中的百姓實在太苦太累,過得太艱難,也太麻木了!若是再遇上天災,簡直將他們往死路上逼,這是壓垮陝州百姓最後的一根稻草!若不想成為路邊餓殍,不想賣兒賣女甚至易子互食,他們只剩一條路!
與其逆來順受地變成一具具無人在意的白骨,還不如將這份絕望凝成最後一股氣,帶著對貪官污吏的憤怒,帶著天下不公的質問,奮起反抗!
沒有人願意當叛賊,可是不得不走啊!
裴星悅心中淒涼而悲哀,然而他看著大殿中的大臣互相對視,暗暗私語,臉上的表情也只是皺眉、驚訝,然後變成了漠不關心和頭疼,心就一點一點沉下去。
聽到這個消息,竟沒一個感到痛心惋惜之意,反而小心翼翼地看過來,生怕昭王一怒之下拿他們開刀。
有上峰出面,戶部尚書終於有膽子站出來說:「自從得到王爺指示,下官立刻領著戶部上下不分晝夜清點銀兩,裝箱入冊,下放文書,沿路購買所需糧食,實在不敢有任何懈怠。」
接著兵部尚書也道:「賑災之事重中之重,下官自是第一時間就命沿路各軍大行方便,不設任何關卡。只是路途遙遠,帶著輜重,為顯穩妥行軍速度不比疾馳,是以還是晚了一步,請王爺,皇上恕罪。」
這根本就是推脫……即使裴星悅不懂朝政,也從這些自辯的話語中聽出了不關我事的意思。
甚至兩人還偷偷瞧了瞧昭王,見其無動於衷,戶部尚書於是大著膽子又補充了一句:「朝廷賑災的消息早已經下達,只因之前國庫空虛,實在挪不出銀兩,是以命地方減免賦稅,讓百姓度過難關。沒想到……」他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面露惋惜,「若地方能夠安撫災民,災民也再耐心等上幾日,等糧銀一到,便可相安無事了。」
什麼叫再等幾日?災情已經出現大半年了,百姓哀聲遍野,忍飢挨餓,被苛捐雜稅壓得喘不過氣,朝廷難道不知道?
裴星悅都快氣笑了!
「說來奇怪,百姓大字不識,膽小懦弱,怎麼有膽量衝撞衙門?」兵部尚書與戶部尚書一應一合道,「這其中必然有人煽風點火,妖言惑眾,臣求情徹查!」
官員們似乎聽得認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唉,天災人禍,每朝每代都有,怎麼就那裡出了暴亂?」
「其實只要派兵鎮壓,一群亂民也出不了什麼差子,只能說這些地方官太無能,竟被一群暴民嚇破了膽。」
「可我聽說陝西節度使早已經派兵鎮壓,但是……敗了。」
「敗了?那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嗎,怎麼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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