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宸那殘忍的笑容已經消失,眸光又重新變得柔和起來,「星悅,我沒騙你吧,說是今日便是今日。」
三個時辰,兩百萬賑銀,竟然就這麼辦到了!
然而裴星悅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道:「你難道都是這樣行事的嗎?」
「你不高興?」宣宸的臉上帶了一絲異色,暗中卻仔細地觀察裴星悅的表情,接著嗤了一聲,滿不在乎道,「這就是個貪官污吏,死多少次都不足惜,你莫不是在憐憫他?」
裴星悅搖頭,「國有國法,他若有罪,按律就是,你又何必……」
「天真,國法只對遵紀守法之人有用,而這些人,視同廢紙,只有用血和命才能震懾宵小,讓他們從心底畏懼。就如你們江湖,武功決定一切,一樣的。」
裴星悅能不顧及他昭王的身份,說動手就動手,不就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嗎?
可江湖還講究道義,有善惡之分,朝廷呢,昭王隻手遮天,有誰敢申討?
「好了,答應你的事情,哥哥已經辦到了,現在跟我回府吧。」宣宸微笑地朝他伸出了手,心情似乎極好,「你還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八年未見,我真的很想你。」
然而裴星悅看著面前的手,心卻越來越冷。
曾經的他,恨不得一日十二個時辰握著小哥哥的手,但現在他卻不敢去觸碰一下。
宣宸的笑容淡去,「星悅?」
最終裴星悅忍不住道:「跟你回去做什麼,替你賣命嗎,還是做殘害忠良的劊子手?」
此言一出,宣宸的目光頓時冰冷,閃爍著危險的光,同時隱忍的怒火終於一路從心底燒起來,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想到那件被他割得支離破碎的衣裳,驀地從輪椅上起身,昳麗的面容直逼裴星悅鼻尖,咬牙質問:「哪兒來的忠良?能活到現在的官,不是眼盲心瞎就是吸髓敲骨之輩,萬死不足惜!連皇帝,也是個狂妄自私的蠢貨!」
那些不該殺的都被先帝殺完了,忠魂俱滅,良才盡失,如今的朝廷從上到下都是爛的,宣宸殺得心安理得,沒一個是無辜的。
兩人的鼻尖距離只留了一寸,互相對望仿若深情,但事實上,卻劍拔弩張。
宣宸在憤怒,深幽的雙眸中藏著一頭被鐵鏈束縛的野獸,不斷在咆哮。而裴星悅卻在齒寒,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皎潔的月光徹底遁入黑暗,再也無從找尋。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光堅定看著宣宸,啟唇道:「那趙奇呢?」
宣宸表情微微怔忪,他終於想到了這個人,接著低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忘了,還有一個更天真的傻子,為了一份詔書賭上一切,結果差點連子孫後代都搭進去。」
「所以這世道還是有忠良的,但現在卻要被你殺了。」裴星悅說到這裡,他的臉上露出懇求,「你能不能網開一面?」
雖然武林豪傑已經準備了法場營救,但想想都知道沒那麼容易,到時候打起來必定會死很多人,最糟糕的便是趙奇還沒救出來,大家跟著陪葬。
這不是裴星悅所希望見到的,如果宣宸能夠高抬貴手,那是最好的局面。
為此他願意求上一求。
「網開一面?」宣宸嗤笑起來,有些傷心道,「是他想殺了我呀,星悅,你可知那天的雨夜,我差點死了。」
東臨軍與至臻境宗師合力,即使宣宸早有準備,但若非被龍煞軍死死護在中間,手中有底牌,怕也躲不過一劫。
他望著裴星悅,問:「你心疼嗎?」
裴星悅聞言心臟驟縮,脫口而出道:「你的身體莫不是因此受傷的?」紊亂的脈象,虛弱至極,再看那把輪椅,竟變得極為礙眼。
他心疼嗎?自然是的。
宣宸正要順水推舟以此加深裴星悅的憐惜,但眼尾餘光瞥到桌上那封信,忽然意識到時間不對,未免露餡便立刻改口道:「不全是,早些年就落了病根,如今不過是更糟糕而已……咳咳……」
他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身體微微跟著晃了晃。
裴星悅下意識地想扶住他,卻又彆扭著,「你……」沒事吧?
宣宸擺了擺手,「無妨。」他摸到輪椅的扶手,緩緩地坐下來。
裴星悅若為了一個蠢貨跟他決裂,這是宣宸絕對無法接受的,事實上,要是趙奇老老實實地呆在東臨府,不搭理皇帝那狗屁不通的血詔,他也沒想過動手。
不過昭王素來睚眥必報,又說:「皇帝為了保命,要誅他十族,我不忍心只是滅他一家而已,星悅,已經很寬容了,對不對……」
話未說完,宣宸面容一滯,他垂下頭,只見一隻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仿若少年時期那般,裴星悅用那雙琉璃清澈的眼睛望著他,道:「宸哥哥,求你。」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