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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口辯駁:「非也。這老丈……在污衊下官,下官的敕牒與告身,早在上任時已經驗明,且還有銅質魚符在,怎可冒名頂替。」

敕牒,簡單來說就是官員委任狀,而告身則是官員的身份證,不僅要寫這人的身材、面貌特徵,往上三代人的身份都會寫清楚。

然而——

樓泊舟逼視:「你在撒謊。」

他臉上的肌肉走向,分明不對。

「下官不敢。」

「你就是在說謊!」老人家一朝將深藏的秘密撕開一個口子,裝載心裡沉重的東西,便忍不住順著這個口子往外嘩嘩流出。

據他說,縣令他們本來就是盤踞鬼頭寨的土匪,只是當時的縣令好心,念在他們是從高陽流亡而來的平民,不曾殺人,便給了他們改過的機會。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土匪一開始是當真想要改過自新,只不過架不住他們是外來客,什麼基礎也沒有,要重新打拼實在太難。

他們從前似乎還有些家底,不曾吃過什麼苦頭,一朝家族衰敗,遭了難,這才背井離鄉。

當時縣令看他們還略懂文墨,就讓他們留在府衙辦事,讓他們當書吏做捕手。這種走後門的行為,背後被人議論幾句,總是免不了的。

但他們自認為自己昔年可是風光無限的貴人,哪裡受得了這種差距,漸漸就開始在心中積怨。

直到——

有一回,竟有人將他和當時的縣令弄混。

這讓土匪想到了一個絕好的主意。

取而代之!

土匪這條毒蛇,不僅把當時的縣令吞下,還披上縣令的皮,利用一次外出勘察河道的機會,把對方推入湍急河道,偽裝成自己失足落水。

他們身形容貌是相似,但還沒到以假亂真的地步,為了讓奪權更順利,他便操縱了一場大火,用年關將至為藉口,把整個縣衙的人聚在一起,但凡不順從他的,便全燒了。

其他人雖然見過縣令,但是並不多見,又有幾個合謀在旁邊混淆視野,倒還真的讓他矇混過關。

「此事,六子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絕對不會有錯。」

七旬老人氣得手直發抖。

雲心月伸手托住他的手肘,以免他氣憤之下軟倒。

「公主,讓我們來就好。」

沙曦派副將去把人攙穩扶好,不要勞動公主。

六子啞聲開口:「沒錯,他放火的時候,我就在對面暗巷站著。我這人吧,一生懦弱,當時也沒敢揭穿。」

雲心月還是有疑問:「你既然也是衙門的人,他為什麼獨獨放過你?」

六子垂眸看著自己的膝蓋,怔愣一陣才搖頭:「不清楚。」

「那你當日,為什麼不在縣衙?」

「我那段時間因為幫漆園采漆染了紅癬,渾身腫脹,又因捕賊之事,傷了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和瞎子也沒什麼區別,便告了病假。」

「再見到縣令,你就沒說什麼?」

「我……」六子囁嚅,「我這人認人有些難,以為他是真的縣令。」

懂了,他靠臉盲躲過一劫。

「既然知情者幾乎都喪生火海,你們又是為什麼篤定縣令被換了?」

這時,跪下的人抬起戴著木頭面具的臉:「因為,我回來了。」

「!!」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口聽到他承認,雲心月還是心裡一突。

「他們幾個,都是我從火場裡面救回來的。」

她抿了抿唇:「來人,揭開……他們的面具看看。」

侍衛向前幾步,將他們的面具摘下。

底下皮膚果然全是扭曲傷疤,不僅臉上有,還有前胸後背,有一個甚至燒得半條小腿成了乾柴模樣。

只看一眼,雲心月就受不了,移開眼轉向縣令。

不,該叫他縱火賊才是。

她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縱火賊張口。

「現在雖然是初冬時節,但是縣令的親人朋友要是聽說了這件事情,恐怕也不會拒絕有人助他們風雪兼程,」她從不知道,自己說話還能這麼冷淡,「來無風鎮為其做主。你說對嗎?」

她在發現車轍印後,就讓扶風查過告身,縣令三代雖非達官顯貴,但也是一個龐大的家族,縱火賊想殺光,也沒這個本事。

估計只能裝作對方的幕僚之類的身份,隔幾年回一次,送送禮而已。

從官本就要遠離家鄉,就南陵這彎彎繞繞,曲折難行的山路,幾年見不到一面實在太正常了。

對方趕來固然能拖一段日子,可他最終能不能死得乾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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