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中,藏在窄袖裡的三隻描楓葉紋的細邊銀鐲滑落手背,垂掛的銀片、錐鈴丁零碰撞,清脆作響,與風為伴。
白皙的指尖下,皂色靴子的寬口壓在小腿後,前面露出一拳空口,繃緊的布料往上拉扯,越發顯得他支起的腿結實修長。
雲心月偶然睜眼瞥了一下,又趕緊閉上眼睛。
只是腦海里修長的腿,白皙的指尖,還有晃動枝葉間漏下日光的銀鈴,怎麼也揮不去。
等車駕出了密林,高升日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
睜眼也不再是橫斜的枝丫,而是收割作物後,一望無際的遼闊天地。
入了鎮。
商隊要停下做買賣,他們只能下車步行,另覓其他趕路的法子。
雲心月說餓了,想先去吃點東西。
他們便先找了處食鋪坐下用飯,點菜時,她讓店家幫忙多打包兩份方便攜帶的乾糧和水。
兩國隊伍雖走得慢,可畢竟已經出鎮半天一夜,帶乾糧和水也在情理之中,沙曦和扶風都沒懷疑。
秋蟬倒是有些警醒,不過雲心月察覺她想開口,率先打斷了,看向沙曦,開口問道:「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說太多人留下不妥嗎?」
沙曦:「末將接到的命令,是一路護送公主平安無虞抵達南陵,不管公主去哪裡,末將還是跟著的好。」
扶風也說:「末將的任務亦如是。」
只是,他多了一個監看用蠱聖子的任務罷了。
他的眼神,悄悄掃過旁邊的少年。
樓泊舟只垂眸看著雲心月放在膝蓋上的手背,沒有要理會誰的意思。
要不是他臉上帶著幾絲笑意,看起來多少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漠。
「哦——」雲心月拖長聲音道,「原來是這樣啊。」
扶風舉起杯子喝茶:「自然。」
不然還能有什麼別的理由。
心裡剛反駁,沙曦就說:「再者,秋蟬是南陵的人,扶風既然將她帶出來,肯定也是要帶回去的。」
雲心月揚眉:「哦——」
兩個「哦」字,成功讓扶風耳根泛紅,主動起身去找店家。
順手,還將桌上的水壺提走了。
「這食鋪是怎麼回事兒,水都涼了,叫人怎么喝。」
雲心月看著他尋去廚房的背影,憋住笑意看沙曦:「兩位將軍沒跟上車隊,為何那麼晚才走到半路?」
沙曦說:「去了一趟當地官府,說我們是聖子和公主仁慈,派下來照顧你們的人。」
也順道,將此事交代清楚。
「原來如此。」一個話題終結,雲心月又掀起另一個話題,主打不讓秋蟬想起什麼事兒來,「話說,我上次那件寶藍色的騎裝,可曾縫好了?我特別喜歡那件衣裳。」
秋蟬點頭:「已經縫好了,就是肩膀處沾了些木色的漆,可能得多洗兩遍才能消。」
「哦,好。」話題結束得太快,雲心月腦瓜疼,換了件比較容易拓展,能拖時間的事情說,「對了,秋蟬是* 怎麼中傀儡蠱的來著?」
秋蟬:「那人當時喊了我一聲,我轉頭看過去,他就把蠱塞進了我嘴裡,跟我說什麼,『這糖好吃嗎』之類的話,然後我就聽自己回答了一句『不錯』。」
雲心月驚奇:「原來中了傀儡蠱還會有意識,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是。」秋蟬點頭,心有餘悸,「還好聖子手快,一見面就先將我穴道點住,再推給公主。」
雲心月疑惑「唔」了一聲,問:「為什麼這麼說?」
秋蟬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見到公主和聖子的時候,我腦海里出現了一個聲音,『看準機會,那男的一動,就殺掉他們』。」
雲心月搓了搓手臂:「這傀儡蠱還真是可怕,還好可以解開,不然活著有什麼意思。」
樓泊舟眼眸一動,從少女的掌背轉到她臉上。
「傀儡蠱不會損害身體,也不會侵蝕人腦,只會令人乖乖聽下蠱人的話。」他似有不解,「很可怕嗎?」
與漫天遍地的赤火蟲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扶風提著銅壺回來了,給他們每個人換上熱茶。雲心月沖他頷首道謝,捧起冒著暖和熱霧的茶,暖著有些涼的手指。
她輕輕搖頭,決定要糾正少年危險的想法:「那怎麼一樣。人之所以為人,且萬物無可取代,就是因為人有自己不同的思想、言行與想像力,這些東西匯聚成『文化』,便有了一方水土一方人民。
「要是吃下傀儡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由自己的思想控制,那就不叫人了。」
不然怎麼總說,文化就是凝聚力,能給子孫後代帶來自信云云呢?
樓泊舟更不理解:「既然如此,歷朝歷代,為何都要追求一統?每一個上位者,又為什麼要追求子民聽話?」
要對方聽話,一隻傀儡蠱足矣。
多省事。
「那是因為,所要一統的地區,本就是同根同源,來源於同一種文化。」雲心月解釋,「就像一家人因為孩子長大,要各自成家,搬出家門住一樣。分開了,難道就不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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