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確是一張她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面孔。
面前的這張臉,除了那雙綠得有些發黑的碧色眸子不似常人所有,其餘五官輪廓、乃至身形體貌都與某人無一二致。
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樓徽寧亦不可置信地喃喃:「……阿青?」
腦中空白一瞬,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少女,嘴唇不自覺地顫抖。
「阿青,你怎麼會在……」
「砰——」不等她說完,那人猛然一抬手,狠狠地推開她。樓徽寧毫無防備重重跌倒在地,那人趁機迅速轉身逃走。
樓徽寧扭傷了腳踝,慌忙望向她離開的方向,無計可施地喚她:「阿青!」
黑色的衣袂紛飛,她的背影冷漠決絕。
「阿青——」
「幻妖——」
幾乎是同時響起宮人的吶喊,癱坐在地上的樓徽寧陡然一頓,殿外傳來侍衛和宮婢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來人啊,幻妖出沒啦!」
「幻妖!幻妖現出真身了!」
一個身著內侍服裝的宮人急匆匆推門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樓徽寧忙不迭上前來扶著她起身,還不忘叮囑提醒:「公主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幻妖出沒,趕快隨奴才走吧!」
樓徽寧神情恍惚,低語喃喃問:「……幻妖?什麼幻妖?」
「幻妖現出真身了!是霍少將軍從死谷天坑帶回來的那個叫做阿青的醫女!」
「什麼……你說什麼?」
她這句話說得過於倉促,加上殿內人聲嘈雜,那內侍顯然是沒聽清,急匆匆拽著她想要離開,轉過身就要將此事奔走相告。
樓徽寧眼疾手快,也顧不得自己腳上的傷,伸手一把抓住內侍的肩膀將他拽回來:「你說誰是幻妖?」
她下手沒個輕重,疼得那內侍齜牙咧嘴,哭喪個臉道:「回殿下!是阿青!」
幻妖,阿青。
她猛地鬆開手,低頭望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吶吶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冷氣如同蜿蜒的蛇纏上她的軀體,噝噝地吐著信子,凍得她手指不自覺地痙攣。
一雙奢華繁貴的烏皮金絲靴透過指縫映入眼帘,樓徽寧猛然回過神,猶如瀕臨溺死之人看見了救命稻草,踉蹌著一把撲了過去:「陛下——!」
樓徽和穩穩接住她,面色有些急切:「朕聽聞宮中有幻妖出沒,你可有受傷?」
「我沒事,我剛剛看見,我看見……」
「你看見了?如何?可看清了那妖孽的樣貌?」
「我……」樓徽寧下意識啟唇,卻猛然一頓,垂下眼略一思忖,低聲說了違心的話:「……未曾。」
「稟告陛下,是那個醫女,那個叫阿青的醫女!」一旁的內侍不顧阻攔脫口而出。
樓徽和微微眯起眼,一雙狹長的眸子寫滿了危險:「阿青?竟是她……不過也對,太醫曾與朕說起過霍少將軍墜崖的傷勢過重,按理來說不可能這麼快痊癒……可如果那醫女是妖,這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樓徽寧見狀不對,慌忙解釋:「不是的陛下!莫要聽他胡說八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可樓徽和卻抬手止住她的話,緩緩搖了搖頭:「……無妨,母后已經派姚長庸道長布下層層法印,她逃不掉的。到時候朕會親自審問,若她不是幻妖,朕也定不會為難她。但她若真的是妖……」
「……姚長庸?」
「嗯。方才朕前去取酒時遇見了姚道長,他告訴朕,就在不久前,朕與你出宮的那段時間,宮中潛入妖孽大開殺戒,宮中倖存的宮女太監親口指證,作亂之人是那幻妖。」
樓徽寧低聲喃喃,嘴裡不斷重複著那兩個字:「幻妖……幻妖……」
「是,是那幻妖為禍人間,殘害我南胥子民!」樓徽和幾乎是咬牙切齒,目光也隨之變得陰騭:「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斬妖除魔,方能佑我南胥王朝萬年不滅!」
「陛下!」
「夠了!不必多言!今夜這宮中層層封鎖,關關把控,朕就不信這妖孽今日能出得了這皇宮!」
樓徽寧聞言微微一怔,料峭的二月春風夾雜著細雨,絲絲縷縷鑽入骨髓,叫人覺得有些冷。
樓徽和垂下眼睫,目光落到她脖頸間那道不淺的傷口,細密的血珠已經凝結成痂,落在她白皙修長的頸間顯得格外醒目。
「你受傷了?可是那妖孽傷的你?」
「陛下,阿青不是妖孽。」
他緊抿著唇,淡漠抬袖,輕輕撫過她脖頸上的傷口。
樓徽寧抬起眼帘,對上樓徽和那雙如鷹般銳利鋒芒的眸子,目光恍惚一瞬。
——這麼多年來,她從未見過樓徽和這樣的神情。像是獵人看見了獵物,滿眼都是對捕殺獵物的欲望和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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