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發紅,克制住喉間的淚,這是他第一回 ,這樣袒露脆弱的一面,他並不是在懇求愛人的同情,只是因為,這是他最全部最真實的自我。
可僅僅是袒露這一切,對於他這樣高傲的人,像是打碎了所有背脊。
她緊緊的,十分用力地抬手回抱住他。
「殷子胥,你是最好的太子殿下,是最好的陛下,是最好的愛人,你是最好的自己,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殷子胥。」
可說再多的話,都沒有辦法慰藉這一刻。
漆黑一片的山林之中,唯有風聲簌簌而過,滿地是錯橫屍身,鮮血浸透土壤。
在這一刻,一切仿佛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其實只是短暫到可憐的,片刻緊緊的相擁。
沒有更多的時間耽擱,殷胥滿身儘是傷口,鮮血一直在湧出,伴隨著失血,很快就會失去力氣甚至昏迷,幼青也只能暫時扎住止血。
暫時止住血之後,兩人又要繼續行山路。
山路極其崎嶇,遍地泥濘雜草。
上山的時候,是幼青扶著殷胥的手,這回下山的時候,是殷胥扶著幼青的手。
殷胥實在失血過多,幼青真的很害怕,會在中途就撐不下去,於是一直同他說話,一旦昏迷之後,就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的。幼青救過很多傷患,可他這樣傷重的,能一直堅持著清醒的都很少很少,失血過多之後,一開始人可能還是異常精神的,可如果不及時處理,也許在下一刻他就會徹底不醒。
幼青道:「我今天是第一回 殺人,你知不知道?」
殷胥靠在她肩上,輕聲地道:「窈窈真的很勇敢。朕從前在戰場上,見過很多新兵,頭一回殺人,都吐得昏天暗地。」
幼青輕輕嗯了一聲,眼睫垂下,掩下濕潤。
從前的太子殿下,又怎麼會殺人呢?短短几個月內,親人近乎絕亡,他抗著多大的壓力多重的擔子,上了燕雲的戰場,他甚至不能同新兵一樣,展露出脆弱的一面,他是主將,他是所有人眼中,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他好到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幼青道:「回去之後,陛下教我劍法好不好?」
殷胥很輕地笑了一聲:「好,朕教窈窈使劍。」
幼青道:「我從前就聽聞,江南煙雨動人,待你我都有空之時,一同游江南可好?」
殷胥道:「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1,我們春日之時便去。」
幼青道:「我們還有好多,好多事要一起做。」
殷胥道:「好……」
幼青頓住:「你困了也不要睡覺,馬上,我們就能回去了。」
這次停了半晌之後,才聽到他極輕地應了一聲。
幼青緊緊地抿著唇,眼淚沿著腮邊落下,沒有發出一聲。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林中傳來響動。
幼青腳步立刻頓住,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殷胥輕輕按住她的手,輕聲:「沒事,不怕,你把朕放在這裡,拿上弓箭躲到那處樹叢里。」
幼青沒有聽這話。
他們本來要的就是他的性命,怎麼能再去當誘餌?
他現在的情況,也不能再受一點傷了。
幼青想清楚一瞬後,就將他放下,起身站在他身前,握緊了手裡的長劍。
十幾個黑衣從林間冒出來之時。
幼青攥緊劍柄,殷胥扶著樹幹,緩緩地起身,半擋在了幼青前。
現在,若要打過,近乎為不可能。
殷胥握起了手中的長劍,在最後抵擋了一劍之後,徹底跪倒在泥土之上,幼青緊緊靠在殷胥身側,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劍出去。
不過一個死字而已。
就在此時,林中緊隨而來,披堅執銳的侍從。
為首的侍從,立刻發出煙火,緊跟的侍從已同黑衣人纏鬥起來,林中簌簌響起聲音,是大批侍從都往煙火所在快速而來。
幼青扔下了手裡的長劍,連忙去看殷胥的情況。
她連忙去按穴位,聲音顫抖:「殷子胥,殷子胥,我們得救了,你再堅持一下。」
兩個侍從迅速趕過來扶人。
就在此時,暗處驟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往殷胥胸口而來。
幼青來不及思索,翻身抱住了他。
箭矢貫穿右胸,飛濺出血花。
這一瞬間,幼青眼前仿佛閃現過許多片段,最後只定格在懷裡人,俊朗側臉的血痕,闔著的沉黑雙目,和殘餘的溫度。
陳度領著金吾衛,循著煙火匆匆趕來的瞬間,目眥欲裂。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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