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難以自拔，一張嘴叭叭起來便沒完沒了：「你說主子也真是的，就算公務繁忙，也不能冷落了人家姑娘啊。咱們主子現在都沒個合心意的夫人，這府裡面沒有女主人怎麼行。」

「欸？」侍衛拍了拍石化在原地的杜衡，「杜統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啊。」

杜衡緩緩扭過頭，漆黑一片的眸子望向他，聲音充滿絕望：「你害我害得好苦啊。」

侍衛：？

…

紀明修也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府上 居然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原本應該來書房見面的人轉頭被帶去了臥房。

他推門而入，隨著他的動作，門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紀明修喉嚨里只來得及吐露出一個字，剩下的話因為眼前的人而全都被吞進了肚子裡：「你——」

他瞳孔微縮，古井無波的眸底被投下了一顆石子，泛開陣陣漣漪。

只見宋杳端坐在床榻之上，一隻手正無聊地撫摸著床邊的穗子，卷翹的睫毛似飛舞的蝴蝶，安靜閒淡。

她的青絲垂落及腰，一身繡海棠並蒂蓮的對襟襦裙，如花瓣一般散開鋪灑在地面上，一根同色系的紫色束帶輕輕繞過腰間，更顯得其間不盈一握。

隨著宋杳的動作，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皓腕，在燭光的映襯下散發著盈盈的光芒，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紀明修看了一眼，飛快地垂下視線，世間對女子過於苛責，這般不加裝飾的模樣只能是未來夫婿才可以看的。

他們如此，算是逾矩。

雖然……紀明修眸子漆黑幽深，閃過異樣的光芒，他從來不在意這些禮治。

「大人來了。」

宋杳聽見了門口的動靜，眉眼含笑，動作緩慢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視線直直地望向紀明修，秋水似的眸子像是含了鉤子。

紀明修淡淡地「嗯」了一聲，不再看宋杳。

這邊宋杳覷到紀明修躲避的目光，心裡暗自吃驚，她原本想著，紀明修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能見到無數貌美嫵媚的女子，或許早就和其他人云雨風流。

誰能想到，他居然還是坐懷不亂的君子。

實際上，宋杳只猜對了一半。

不管多麼貌美的女子在紀明修這裡都是一樣的模樣，之所以今日這般失態，還是因為宋杳的穿著打扮。

青絲襦衣，就像是尋常人家夫人在臥房等待著自己的丈夫回家的模樣一樣，這樣美好溫馨的場景就連紀明修也怔愣片刻。

紀明修坐在軟凳上面，示意宋杳坐在床榻上，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著，皆不言語。

過了半響，紀明修才緩緩開口：「就你自己在這裡嗎？」

等了半天才等來一句廢話的宋杳扯出個勉強的笑容，輕輕點頭：「王嬤嬤一直在這裡陪著奴婢，直到大人來之前片刻才離開的。」

宋杳言外之意是告訴紀明修，她雖然在你的臥房裡面呆了這麼久，但其實都有你的人在旁邊看著，沒有動什麼手腳，有什麼事情可千萬別賴到她的頭上來。

紀明修同樣是聰明人，在宋杳開口的瞬間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哂笑，他的臥房裡面什麼秘密都沒有，也不怕宋杳看。

紀明修：「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敏銳。」

這話可不好接。

宋杳聰明地選擇低頭沉默不語，用微笑來回應紀明修的誇讚。

她防備心重，尤其對面還是紀明修的時候，更是恨不得將他說得每句話都挑出來仔細分析，把內里的意思一個個地分析清楚。

「在宴會之上，我是不是嚇著你了。」紀明修垂眸，聲音溫和，「你與平日都不太一樣。」

「大人既然知曉了奴婢的本來面目，那也不必再用糖衣炮彈哄騙奴婢。奴婢不算愚鈍，大家不如敞開心扉，將話都說明白。」

「……」

紀明修頷首淺笑，幽深的眸子像是閃過一絲明亮的火光：「我剛才就說了，你很聰明。」

凡是世間眾人，聰明者何其多。

紀明修自詡聰明絕頂超脫於世人，真心讚嘆的人不多，宋杳是其中唯一一個還好好活在他面前的人。

「那……」宋杳抬眸，其間閃爍著堅定，「我就收下這個讚賞了。」

沒有自稱奴婢，也沒有尊稱紀明修大人，宋杳慣會順著梯子向上爬，來試探別人的底線。

紀明修淺笑，沒有在意宋杳的以下犯上。

正如他所言，世間聰明者眾多，但能活著站在他面前的卻寥寥無幾，他本就對宋杳有些許在意，如今更是確定了一件事情。

他想讓她一直都陪在自己身邊。

不管是未來謀求大業，還是兵敗京城，或許只有眼前這個人才有與之相配的野心和能力，與他並肩而立。

「喜歡尚書府嗎？」

紀明修的話說得突然，像是心血來潮所言，一瞬間所有的主動權都落到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