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雪望著謝靈特意調暗的頂燈，率先開了口：「謝靈，你說，萬一她真是我媽怎麼辦？」

「為什麼這麼問？你不想認她嗎？」謝靈動了動，彆扭地握住紀雪搭在肚子上的手。

紀雪感覺到自己的小拳頭被謝靈包攏在掌心，她調皮地伸出指尖輕輕撓了兩下：「說不出來，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以前我以為我會很恨她，今天真的看到她了，我又覺得我好像不恨她，就是感覺淡淡的，沒有找到親媽的驚喜……反而有點……沉重？」

第96章

人和人之間的情感是很奇妙的。

無論哪一種。

但謝靈明白, 不管哪一種，想要它深刻都離不開彼此之間的相互努力。

愛情、友情、親情皆是。

愛情尚可一見鍾情，友情也有一見如故, 唯獨親情沒有任何一鍵喚醒的可能。

血濃於水, 不過只是表面意思。人與人之間的血緣才是最淡薄的。

二十多年的分離, 無論曾經兩人之間的感情有多麼深厚，陌生都是必然結果。

何況，對於一個年齡只夠上幼稚園的孩子來說，那些記憶本來就是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會忘卻的。

不管紀雪當年有沒有生過病，有沒有被抹去那之前的記憶，結局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她找不到親人重逢的感覺是正常的，本該如此。

所以，聽到紀雪這樣的形容, 謝靈表示出了理解，並像安撫小貓一樣揉了揉她的手掌。

「沒關係，我們慢慢來。」謝靈輕聲說著, 她手裡的動作沒停, 側過的身子卻是一僵。

紀雪竟然睡著了。

想來也是, 今天一天可把她忙壞了，跑了那麼多家裝修公司, 雖然距離都不算太遠，砍價也看似橫衝直撞的，但心思是真的是沒少用。

下午, 甚至還為了幫她出氣，精神高度集中, 贏走了老闆六隻口紅。

晚上又見了那個讓她尷尬又緊張的人。

仔細想想，也是自己不對, 居然讓她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做了那麼多事情。

她又怎麼可能會不累呢。

謝靈輕嘆一聲，幫已經睡熟的人蓋好被子，算著時間，動作儘可能輕柔地揭掉了紀雪臉上的面膜。

她起身去洗了臉，又拿起柔軟的毛巾打濕，擰乾多餘的水分回到床前，擦去紀雪臉上的多餘的面膜精華，然後把手邊的夜用精華擠到掌心，均勻地塗到紀雪的臉上，確認都塗到了，才起身再一次離去。

謝靈現在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只想事無巨細地照顧好這個倔強的、早已偷偷潛入她心中最深處的向陽花。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謝靈坐在馬桶上擺弄著手機給賀女士的微信發消息。

賀女士是個相當自律的中年女人，睡覺的時候要麼關機，要麼會調成靜音，然後把手機放在儘可能遠的地方，總之絕對不可能讓一塊瓦片影響到她休息。

不過好在她有著早起的習慣，一般六點半就會準時醒來，然後開始梳洗打扮。

大多數的情況下，賀女士在家裡都不會換上多麼華麗的衣裳，但臉蛋一定是認真洗過、護理過的。

謝靈算著時間把昨晚忘記說的話都說了，然後又找到自己頂頭上司的微信，發了請假的消息。

無論無何，今天紀雪要跟紀向藍做親子鑑定，她一定是要跟著的。

不管他們去的地方有沒有相熟的人，去的路上會有多麼讓人放心的人陪同。

發過消息，謝靈又打著哈欠回到床上，將還沒睡醒的人抱進懷裡，再次昏昏睡去。

直到天光大亮，兩人才同時醒轉。

紀雪那邊假也好請，不過是一聲招呼的事情，但熱衷於搬磚掙錢的紀雪還是和楚珊保證了，自己會在午飯後趕回去。

謝靈沒有干涉她的決定。

紀向藍到的尤其早，紀雪再見她時就冷靜多了，她禮貌地問了聲好，才隨著領路的小護士離開。

謝靈像個守護公主的騎士一般全程跟隨，導致紀向藍的主動示好的言語中總是夾雜著一絲絲的客氣和虛偽。

紀雪來的路上做足了準備，但還是被她這樣熱情到誇張的、審問式的關心搞得沒了耐心。

謝靈感受到紀雪抓著自己手腕的力度在逐漸加重，及時起身，帶著紀雪告辭。

仍留在原地的紀向藍望著紀雪的背影，臉色總算比昨天好看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