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
所以,那一夜,被打得半死的紀祖和劉玲花半夜頂著滿臉淤青提著紙錢出發,在天光大亮時趕到了祖墳堆。
然後就看見了趴在自家老祖墳頭的孩子——她們夢寐以求的孩子。
說來也怪,紀雪被他們帶走以後,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劉玲花就懷上了,紀祖一家高興壞了。
那個時候的紀雪因為被綁架又被丟棄,加上餓肚子,睡荒地,生了一場小病,病後就不太記得以前的日子了,也忘了自己是誰,叫什麼。
只聽話地接受了紀雪這個新名字。
可惜,紀家有了孩子以後,劉玲花一點也不領紀雪的情,反而對她越發刻薄起來。
多可笑,她曾徒步跋涉百里去尋能為她帶來孩子的「福星」,卻在尋到後棄之如敝屣。
紀祖的兒子紀博出生的時候,紀雪剛剛四歲。
在紀家的一年裡,三歲多的孩子為了一口吃食,開始學習燒鍋,洗碗,洗衣服……不小心打碎碗盤還要挨打,洗不乾淨髒衣服,也要挨打。
好像從有了那個新名字開始,紀雪的每一天都在挨打。
挨打嘛,挨著挨著也就習慣了,反正劉玲花也不會真的把她打死打殘,疼兩下唄。也沒什麼。
紀雪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日子也算沒那麼難過。
可新出生的紀博弟弟,偏偏是個膽小的,而且脾氣還非常差,紀雪十分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愛哭的小孩,她想不通,也毫無辦法。
從紀博出生開始,每次聽到打雷聲他都要哭,哪怕紀雪提前幫他捂住了耳朵,他也要哭。
而他一哭,紀雪就會被罵,然後挨打,哄不好他的話還要被關進房子最邊上的小屋子裡。
那間小屋子是紀家用來裝糧食的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燈泡也是最暗的那種。
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糧,在農村,這樣的屋子裡少不了成堆的老鼠,有了老鼠就招蛇,紀雪不怕黑,也不怕雷聲。
可她害怕那些長長軟軟的花蛇和嘰嘰喳喳還會咬人的老鼠。
她不止一次看到長得十分噁心的蛇在吞老鼠,蛇皮一聳一聳,連動作都那麼噁心。
那時的紀雪多大來著?五歲?還是六歲?
謝靈記不清了,但他記得,那個年紀小小的丫頭不止一次扒著破舊的木門嚎哭求救。
而正屋裡的夫妻倆就像死了一樣,什麼都聽不到,實在被她嚎煩了才會出來看一眼。
這樣一來,紀雪的撕心裂肺換來的除了一頓毒打,就是親眼看著那隻吞過老鼠的蛇被磚頭砸扁……
周而復始,紀雪不能不長記性。
以至於後來,紀雪攢了許久的錢買了很多的殺蟲劑,灑滿了那個黑屋子的牆角,比起活的蛇和老鼠,她寧願和它們的屍體縮在黑暗中。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怕。
怕雨夜、怕雷聲、怕那間黑屋子、怕蛇、怕老鼠……
怕那段回憶。
謝靈回憶著大段大段的文字描述,忽地覺得那些字竟然比刀子還利,刺得她的心口一下比一下的疼。
她伸出手,將蜷縮成小狗一樣的紀雪摟進懷裡,輕輕順著她的背,小聲安撫:「不怕不怕,沒事的,沒事的……」
紀雪聽著謝靈溫柔的聲音,身子抖動的幅度慢慢變小,但她還是不願說話。
被子裡,她瑟縮著挺了挺脖子,又往前挪了挪身子,用臉貼著謝靈的胸口輕輕蹭了兩下,閉上眼睛流下兩行熱淚。
謝靈感受到懷裡人的動作,極慢地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頭頂,然後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側著臉順著枕巾蹭乾淨了眼角的咸淚。
「對不起。」此時此刻,她再也想不到別的話了。
紀雪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話。
「對不起,以後我一定好好對你。」
……
還好,這場雨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響雷也只炸了一個。
但哭泣的人兒還是流淚到半夜。
過了許久,謝靈鬆開懷抱,側身抽紙給紀雪擦眼睛,明亮的吊燈下,四隻眼睛都布滿了紅絲和水痕。
「你怎麼也哭了?」紀雪搶走謝靈手裡的紙,將乾淨的地方沾在她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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