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次，打電話的人似乎多了些耐心，又換了新號碼打了過來。

原本她只是不想一大早被噁心的人影響了心情，但事已至此，她的心情也不可能好起來了。

於是，她點開接聽鍵，打開免提，卻把音量減到最低。

可那咆哮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來出來時，還是很大。

電話里的人是個男人，他說：「紀雪！你個婊子生的！你要死啊你！電話都他娘要打碎了，你終於願意接了？」

「想要甩掉我們一家，我告訴你，不可能！不要以為你給那點錢就能把我們打發了！」

「你雖然不是我們生的，但我們也養你這二十年，二十萬你就想還清？門都沒有！」

「你弟弟談了個女朋友，人家要讓你弟弟在縣城有房子才同意把女兒嫁過來，這房子也得你給買！你聽到沒有！你要是不同意，老子就找到你上門去，腿都給你打斷！」

紀雪用勺子攪了攪米粥，還是很燙，於是她放下勺子，伸手拿起一個雞蛋輕磕了一下，冷笑道：「你敢嗎？把我打殘了，那你的要錢夢可就徹底散了，紀祖，我也警告你，你如果敢真的找上門來，我一定讓你有來無回。」

電話的那次嗷嗚一嗓子，從紀祖換成了劉玲花。

女人尖利的嗓音極盡刻薄：「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說話呢！我們是你爹媽！就算不是親生的，也是養父母！你嚇唬威脅誰呢？你都出去多少年了就打這麼點錢回來？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二十萬，你就敢說你還清了？臭丫頭，當年要不是我們從墳頭把你撿回來，你早他娘凍死了，你的命都是我們給的！現在翅膀硬了就想飛了？不管我們了？」

「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的！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

紀雪剝好雞蛋卻氣得渾身顫抖，她伸手掛斷電話，一巴掌拍扁了那枚還有些燙手的雞蛋，坐在椅子上紅了眼睛。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怎麼的，這一次進竟然沒有立即打電話過來。

紀雪望著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越想越氣，只覺得有些話再不說她就要被自己憋死了。

於是這一次，換她主動打了回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大概是那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電話是什麼時候掛斷的，剛才的謾罵也沒能及時接上。

紀雪這次也沒用免提，一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一手撐在腰上，離開了餐桌。

「劉玲花！我他娘也告訴你，你別以為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忘了你當時是懷的什麼目的把我帶回家的？之後你又是怎麼把我養大的？還真有臉說你們養我二十年？我給你們家幹了多少活？我他媽天天吃的又是什麼東西！」

「二十萬還不清？你怕是忘了我這些年陸陸續續總給你們打了多少吧！沒事，你忘了，我可是都有紀錄的！」

「前前後後整整三十八萬！」

「嫌二十萬少？你們這對王八蛋這輩子賺了有二十萬嗎？好吃懶做的傻×，生個只會要錢的腦殘兒子就是報應！」

「還真敢訛上我？我明確告訴你，以後你們休想再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一個子兒我都不可能再給你們！你們大可以試試，你們找不找得到我！」

電話掛斷，紀雪吹了口氣，額前的髮絲隨之揚起又落下。

她站在客廳的窗戶前往外看了會兒，呼吸恢復正常以後才轉身坐回餐桌前的椅子上。

被拍扁的雞蛋正軟噠噠趴在桌子上，旁邊碗裡的白粥也已經不燙了，另一個雞蛋躺在碟子裡，看起來孤零零的。

紀雪吸了吸鼻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伸手胡亂地擦了一把眼淚，把那顆扁了的雞蛋小心拿起來放進嘴裡，豆大的淚滴卻怎麼都擦不乾淨，順著臉頰滑到嘴角時，鹹得難受。

她一邊哭一邊吃，吃完又哭著把碗洗了，連帶著廚房衛生都搞了一遍，眼淚還是止不住。

直到半個多小時以後，眼淚都幹了，她才終於打定主意，去洗了把臉，背著她的帆布包下樓。

不到一千塊買的手機已經陪她三年多，是時候要換新了，臨近畢業，手機卡也可以換了，不過既然已經被那些人知道，也確實沒有繼續用的必要了。

她相信，只要她做得再絕一點，很快，她就可以擁有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