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肆端著茶盞的小拇指不動神色動了一下, 他抬頭看向高座上的南辰王,鴉青色的瞳孔止如碧水。
林祈肆反手將茶杯倒扣下,杯中的茶水盡數落地。
薰香肆意的內室安靜了幾秒,高座上的南辰世子爆發出滿意的笑。
「阿肆啊, 我果真沒看錯你,成大事者, 何故拘於兒女之情。」
*
陳阿招來到陳寒臨的住處, 將自己親自繡好的鞋墊遞到陳寒臨手上。
「阿兄, 這倆雙鞋墊我可是繡了好多日呢, 你看上面是你最喜歡的菊花。」陳阿招指著鞋墊上歪歪扭扭的花紋,滿眼期待。
「你快試一試, 看看合不合腳。」
她說了很多,陳寒臨卻是抿著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阿招發覺到陳寒臨的侷促,她上前拉住陳寒臨的手,卻被他有些慌亂地扯開。
「阿兄,你怎麼啦?」陳阿招問道。
陳寒臨想了想, 最終還是開口,「阿招……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陳阿招真的想不起來今日究竟是什麼日子。
陳寒臨眼眶微紅,顫聲道,「今日是……阿娘的生辰……」
他話音剛落,陳阿招臉上的喜悅褪了個乾淨。
她冷冰冰道,「與我何干。」
陳寒臨企圖好言相勸,「阿招,他們畢竟是我們的……」
「他們只是你陳寒臨的父母,並非我陳阿招的,阿兄今日既要去看他們,那我便不在此停留了。」
陳氏父母,是她心中的一顆刺,當年種下的刺,早已劃破陳阿招的肌膚,永遠也無法癒合了。
她如今肯認陳寒臨這個兄長,無非也是當年陳寒臨待她的好。
見陳阿招轉身欲要離去,陳寒臨唇瓣哆嗦了一下,他眼中含著痛苦,叫住她,「可是如今…阿爹阿娘已經入了土……你也不願去看一眼嗎?」
陳阿招的腳步猛然僵住。
一時間,她的心臟仿佛被揪住了般呼吸困難,眼中不知不覺溢滿了淚,眸中含著不甘的恨。
轉身時,她擦去了眼中的淚水,沖陳寒臨悽然一笑,咬著牙,「如此,我當然要去看看。」
她要去看看,這如今深埋於地下的狠心父母,她要讓他們看看,沒了他們,她陳阿招如今依舊活的光彩。
陳阿招帶著滿腔恨意跟同陳寒臨來到一片野間的竹林中。
那竹林內,兩個小小的土堆似的鼓包就堆在那裡,看上去可憐又孤獨。
陳阿招不禁笑出了聲,「他們把你當成心肝捧著,可臨到死了,還不是被你幾捧土埋了。」
陳寒臨情緒低落地垂下頭,良久淡淡吐出一句,「他們在你離開的第二年就已經去世了……」
陳阿招臉上譏諷的笑容淡下,她眨了眨掛著淚珠的眼睫,僵硬地聽完陳寒臨敘述。
「你被阿爹賣掉的那年,正值饑荒年,阿娘又身子不好……我在得知你被賣掉時,也是恨極了他們……我偷偷跑出去尋你…卻不小心迷路,掉進獵人的陷阱中,那夜下著大暴雨……阿爹來尋我,我不願跟他回家,他在邊打我邊扯我回去的路上………失足跌落山崖而死,我獨自一人回家後,見阿娘病重也放棄了尋你………後來三年饑荒的日子難捱,家中無銀,阿娘病重得不到治療,不久也去了……」望著那兩堆鼓包的簡陋墳墓,陳寒臨紅了眼眶,「我那時身上沒銀子,只能為阿爹阿娘挖這樣簡單的墳墓。」
聽完這些,陳阿招竟沒有感到一絲解脫和開心,曾經在受人欺負難捱的日子裡,她無數個日夜詛咒他們遭到報應,可今時今日,明明知道他們在自己走後並沒有過的好,她卻沒有一絲開心。
反而痛苦似針絲線一串串扎進她的心底,她身子顫抖,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抹了一把淚,問陳寒臨,「那你現在有能力了。」
「我也想過為他們修繕一個好的墓穴,可仔細想來,人死如燈滅,不過白骨灰土,修繕墓穴倒不如將銀子用來濟世救民,拯救還活著的難民。」陳寒臨喃喃細語。
陳阿招笑出了淚花,「是啊,人死如燈滅,他們死了倒安心,留我帶著滿腔恨活於世間。」
「阿兄,我乏了……就先回去了。」她腳步踉蹌往回走,步伐越來越快,似乎想要擺脫這竹林身後層層霧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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