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蘭因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全家人,他說起家裡的事,滔滔不絕,眼睛晶亮:「我這是積累基礎資金。」
郁蘭因摸著他的大鐵鍋:「等我把錢賺夠了,我就……」
就什麼呢?
郁蘭因在這裡卡了殼,被迫看著他給自己吹得那個五彩絢爛的泡泡破滅,但沒關係,這又不是第一次,郁小老闆最會哄自己。
郁蘭因放棄不切實際的泡泡,跑去找系統親嘴,他必須把每分每秒都填滿,否則他的手會想找點什麼勒斷他的脖子,他的身體會渴盼墜落。
……
現在終於不必這麼累了。
系統輕聲說:「郁蘭因。」
他慢慢鬆開手臂,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氣囊已經捏不動,郁蘭因的胸腔凍得很硬,氣流無法灌注,肋骨不會再擴張。
系統摸了摸安靜的脖頸,解開防寒服厚實的領子,摸瘦得根根分明的肋骨。
沒有動靜,冰冷,溫度比系統的手更低。
多碰一會兒甚至會有細軟的薄霜在指尖慢慢融化。
郁蘭因咬著他頸側的一點兒,不捨得太用力,牙關凍結在稍一鬆手就會脫離的程度,更像是含著。
所以郁蘭因的嘴唇好像還有一點溫暖和柔軟。
系統輕輕親它們,沒辦法再把它們分開,郁蘭因的牙關被凍僵了。
郁蘭因被他輕輕放在雪地上,還保持著被抱得很舒服、很懶洋洋的姿勢。
只是皮膚覆上一層白霜。
微微彎著的、很快活的藍灰色眼睛也蓋著白霜。
系統親凍冰的睫毛,呵氣請它們慢慢融化,他親吻天鵝絨一樣的眼睛,薄冰在瞳孔里碎裂,變成細小的星辰。
郁蘭因含笑靜靜望著他。
系統親完全冰冷死寂的脖頸,親凝定靜止的喉核,仿佛它們還能在某一刻微微響動,緩過一小口氣。
但這樣也不對。
郁蘭因太痛苦了。
郁蘭因痛苦到極限,已經無路可走,郁蘭因在夢裡用盡辦法殺死自己,又在現實里用盡辦法安慰他。
「要是我死了。」筆記本上寫,「萬一,我是說萬一啊,我不是想要這麼做,我保證我還想活一百歲。」
「萬一,我死了。」
筆記本上寫:「我就是回家了。」
「我那麼想回家。」
「那我就是實現願望了。」
郁蘭因想方設法哄他:「大好事!該替我高興,對吧?」
系統閱讀這個筆記本,郁蘭因在上面寫下所有想留給他的話,也有用橡皮反覆擦掉的備份計劃:萬一被追上並抓到。
郁小貓狡猾得很:立刻大哭。
嘿嘿。
郁蘭因多聰明,知道系統其實希望他能哭出來,希望他能痛痛快快宣洩,郁蘭因連這個都配合,保證自己完全被救贖。
系統把風衣提前鋪在雪地上,郁蘭因睜著眼睛,乖乖躺在風衣的包裹里,抿著唇角,因為這一會兒沒有熱源,嘴唇很快也覆上白霜。
眼睛也是。
又變成死寂的灰藍色。
系統又去親吻,握住郁蘭因的手,細瘦的手指也被完全凍僵。
「郁蘭因。」系統問,「好一點兒嗎?」
風把筆記本吹得嘩啦嘩啦響,郁蘭因寫了很多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寫了很多「特別好」、「我很開心」、「祝你也開心」。
郁蘭因不停保證:「我實現願望了,我很好,很舒服。」
「我回家了。」
系統親吻著這雙直到死亡依然微笑的眼睛,他向郁蘭因身體裡灌注了一半的數據,所以他們在某種意義上相連,系統把人抱緊,郁蘭因透過他定定仰望星空。
系統執行最後一個程序:實現郁蘭因的真正願望。
被他抱住的軀殼,空空如也的冰冷胸膛里,傳來微弱的碎裂聲。
碎裂聲。
像瓷器在開窯前燒毀,像冰在初春融碎,細微的蛛網一樣的紋路迅速蔓延。
心臟炸成血色的粉。
身體被寒冷一寸寸凍透,凍成全是空洞的疏鬆結構,一碰就碎。
胸腔塌陷。
風把碎片碾成齏粉。
郁蘭因的願望也僅僅是痛苦和死亡。
重複的死亡里,郁蘭因短暫醒來,慢慢轉動眼睛,藍灰色的眼睛裡有數據流動,他看向系統,有點歉疚,微微笑了下:「糟糕。」
系統也笑了笑:「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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