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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幹的好事。」厲行雲全想通了,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巴掌,「罪有應得的是我,我是個混帳王八蛋,哥,是我養的蠱,我放縱季然的極端粉,就因為我是個自以為是的傻逼,哥你說得對,誰弱我幫誰。」

「我現在知道錯了,哥,我真知道了,我後悔得要死,你信我好不好?」

厲行雲的右腿傷到股動脈,在不停失血,他覺得口乾舌燥頭暈目眩,身體一陣陣發抖。

季斕冬按了按他的脖頸:「趴下。」

厲行雲恍惚著被按下。

他才發現,季斕冬一直在和施救人員交流,他們被卡在後排,坍塌的腳手架扎穿車身。

情況複雜,只能一個一個救。

季斕冬向外面描述車內情況,指引施救人員切割嚴重變形的車身,有條不紊,厲行雲伏在他胸口,眼睛酸澀劇痛,像被一隻手用力揉捏心臟。

和救援人員交流完,季斕冬收回視線,看向沒抽完的半支煙。

就掉在座椅上。

厲行雲拼命扯起嘴角,摸索火機:「哥,我給你點。」

這話太缺乏常識,是真的讓季斕冬笑了下:「不能玩火,尿炕。」

這是玩笑,正經原因是現場情況危機四伏,連切割機都用得心驚膽戰,生怕火星和漏出來的汽油來個親密接觸。

厲行雲挨了教訓,縮了縮脖子,盡力伸手撿起那半支煙,交給季斕冬。

「哥。」厲行雲壯著膽子,嘗試拉住季斕冬的手指,「我估計得住院了,快,狠狠宰我一筆。」

季斕冬接過煙:「厲總這麼大方?」

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季斕冬叫他「厲總」,厲行雲沒被鈍刀子割心。

這似乎是種絕望的、飲鴆止渴般的歡喜。

起碼季斕冬在和他要東西。

起碼季斕冬在和他好好說話。

「來張卡。」季斕冬點菜,「來套房子。」

厲行雲拼命點頭,怕季斕冬誤解,連嘴也用上:「沒問題,哥,有套江景房,我這就叫人收拾。」

季斕冬問:「還能要嗎?」

厲行雲毫不猶豫:「能。」

「不聯繫了。」季斕冬問,「行嗎?」

厲行雲的身體僵了下,臉上凝著笑,壓了壓慌亂心跳,小聲問:「為什麼啊?哥,你跟我說說唄。」

季斕冬摸了摸他亂糟糟的暗淡紅髮。

厲行雲拙劣地模仿過去的自己,從外表到脾氣語調,其實很不成功,季斕冬已經盡力嘗試過,對不上,找不到過去的影子。

也或許那並不是過去的影子。

只是季斕冬的自私視角下,經過潛意識加工,一個並不真實的主觀幻象。

「因為我是人渣。」季斕冬低頭,指腹按了按厲行雲劇烈發抖的眼尾,「我有病,行雲,你會被我逼瘋,我不想等到這一天。」

厲行雲對他,有愧疚,有懊惱悔恨,有因為他下場太慘生出的憐憫。

這些情緒混雜著偽裝成愛。

季斕冬這麼認為。

他無法糾正自己的偏執想法,他只相信一次愛,壞了毀了就不認為還能復原,兩個人有根本性分歧。

這樣勉強著耗下去,誰都不舒服,遲早,厲行雲對他的愧疚、懊悔、憐憫,會消耗殆盡。

厲行雲睜大眼睛看著他,笑還掛在臉上不敢褪,眼淚大顆滲出,他握住季斕冬的手,張了張口想說話,卻胸腹痙攣著吐出一口血。

混亂的撞擊中,只顧著護住季斕冬,他的臟器也受了傷。

季斕冬幫他抹去唇角的血。

「你看。」季斕冬說,「行雲,我理智上知道你疼,但我沒有感覺,我是個完全自私的人。」

「不……不是。」厲行雲啞著嗓子拼命搖頭,「哥你不是,你是被我傷狠了。你忘了,當初我摩托賽摔斷肋骨扎了肺,你一宿一宿睡不著,到處問怎麼不留後遺症,連藏醫你都扛著高反親自去找了,砸了幾十萬給我買藥……」

藥裝在仁布玉石刻出的小葫蘆瓶里,價值不菲,有細密的祈福藏文微雕。

兩人分手的時候,厲行雲把它們還給了季斕冬。

這描述不確切。

厲行雲把它們扔進一個大麻袋,塞進季斕冬的懷裡,把人推出門。

季斕冬想了一會兒,的確不記得了,但厲行雲的話又勾起一輪幻視幻聽,他看見冰冷漠然、黑頭髮的厲總,譏諷地叫他「季影帝」,背後護著季然。

「哇。」季斕冬點評,「我好生氣。」

這話很,有些調侃的意味,甚至還帶了點玩世不恭的散漫笑意,很像過去那個囂張到有恃無恐的季斕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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