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斕冬還坐著,看見厲行雲,和氣地打招呼,想和他要一支煙。
厲行雲不會動也不敢動。
他瞳孔收縮,冷汗往外滲,嗓音因為過度緊張而嘶啞:「……好,哥你抽什麼煙?我帶你去買。」
季斕冬過去不抽菸,也不喝酒。
厲行雲的記憶里,季斕冬野心極強,自我要求也嚴苛,抽菸傷嗓子、喝酒毀氣色,這種事季斕冬不碰。
現在季斕冬坐在地上,仰頭和他要煙:「春城吧?」
厲行雲胡亂點頭:「行。」
他跪下來,盡力不驚動季斕冬,強迫僵硬的手指打彎,扶住季斕冬的手臂。
季斕冬被他扶起來。
右手垂著,晃蕩,指尖向下淌血。
碎玻璃完全被按進左胸,因為太瘦削,甚至能看見滿是血污的蒼白皮膚下,玻璃跟著心跳搏動。
厲行雲的手冰冷發抖,他盡全力穩住動作,脫了棉質T恤揉成一團,替季斕冬堵著傷口,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他把季斕冬扶上摩托車,這裡沒信號,要往有定位的路口趕。
季斕冬坐不穩,垂著頭和手腳向下滑,厲行雲只能用束縛帶把人捆在自己背上:「哥,別睡,哥,咱去買煙。」
該死的破地方偏僻,滿目荒蕪野草,只有條破爛土路。
厲行雲擰死油門,摩托車轟鳴著飆出去,灰塵飛揚,不見人煙。
季斕冬靜靜靠在他背上,呼吸冰冷微弱,斷斷續續,掠過厲行雲的脖頸。
「謝謝你。」季斕冬問,「你叫什麼?」
厲行雲攥著車把的手泛出青白。
過了幾秒,他才回答:「厲陽。」
季斕冬笑了笑。
厲行雲盡力替他擋風,試著輕聲問:「這名字好笑?」
季斕冬沒再回答,下一個轉彎,背後的身體歪倒,厲行雲看見救護車,摩托車刺耳急剎,他解開束縛帶踉蹌著下車抱住人,懷裡的身體瘦削到輕飄。
季斕冬很安靜,嘴唇蒼白乾涸,微張著的眼睛越過他直視烈陽。
急救員衝過來拉心電圖,在警報里忙著急救,厲行雲怔怔站在一旁,耳鳴吞噬一切嘈雜,視野泛白,手上身上都是血。
他的血和季斕冬的血。
在那個所謂的「辦公室」里,厲行雲知道了不能用錢解決的事,處理起來有多麻煩。做少爺能打架,反正打輸了吃虧了有人兜底,季斕冬不止一次去警局保釋厲行雲,半頭痛半好笑地彈他腦瓜崩。
做厲總就不能了,厲陽傳媒剛起步沒多久,惹人就是自絕生路,厲行雲選了最容易的,撿起把刀捅了胳膊。
往臉上砸的冰冷現實,讓沒吃過苦的厲少爺想起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野望。
厲行雲記得那是半夜。
漫天星斗,路邊野草里有蛐蛐叫。
季斕冬墨鏡口罩全副武裝,連個助理也沒帶,去警局保釋他。
被彈腦瓜崩的厲少爺不服氣地叫屈:「他們先欺負人的!我是見義勇為,哥,你知不知道見義勇為有多爽……」
「不知道。」季斕冬往他臉上的淤青按煮雞蛋,「你知不知道明天公司要罰我幾百萬。」
季斕冬出道得早,古怪的是,他雖然出身就在這圈子裡,卻似乎半點紅利沒吃到,合同苛刻到匪夷所思。
知名男星深夜出沒警局。
以季斕冬被狗仔圍堵的程度,少不了幾百萬公關費。
公司是不可能出的,還是要從季影帝帳上扣。
厲行雲想起這事就來氣:「哥,你等我將來開個經紀公司,就簽你一個,把你照顧得好好的。」
「將來我養你,哥,我不讓你受委屈,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欺負你。」
季斕冬很少對他的「宏大願望」發表意見,配合點頭,繼續開車。
厲行雲來了勁,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哥,你給起個名字吧,起個名,算咱倆財產。」
季斕冬被他鬧得沒法,把車停在路邊,彈他耳朵:「胡說八道。」
哪來的婚後,國內又沒有相關法律。
厲行雲不在乎:「國外有啊,咱們去結個婚唄,哥,我想跟你當一家人。」
這話說完,厲行雲看見季斕冬怔住。
季斕冬很少怔住。
十三歲入行,二十出頭在這圈子就是前輩,載譽滿身,季斕冬身上早沒了稚氣青澀,接角色也早就往偏沉穩成熟的賽道發力。
那個晚上,季斕冬看著厲行雲,不說話,只是看。
大概看了很久,久到厲少爺不滿意,鬧著要親嘴。
季斕冬被鬧得低頭笑,那一刻居然有些罕見的清爽少年氣,厲行雲解開安全帶,舒舒服服爬到季斕冬懷裡膩歪,季斕冬輕輕親他,他們的車停在路邊,夜風很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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