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說的都對。
季斕冬都認,他知道自己罪有應得,正在遭報應,多半已經活到了頭。
給他三流片資源的人,是憐憫,是譏諷,是痛打落水狗,他不得而知,但的確噁心。廉價劣質的服化道,垃圾堆一樣的攝影棚,季斕冬有幸看過點剪輯的片段,昏暗混亂,充滿下三濫的暗示,髒人眼睛。
季斕冬扔下空飯盒,灌了兩口水,又去摸藥瓶。
藥瓶被無形的力量撞掉在地上。
系統第一次見這麼冥頑不靈的反派,有些氣惱,在半空投射虛擬屏幕,給出季斕冬一塌糊塗的身體狀況,又拉出一張關係網,細細的光線牽起幾個頭像。
其中有兩個人最顯眼。
厲行雲、季然。
如果說季然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厲行雲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厲氏集團的小少爺,真正夠資格當背景的金主,如今厲陽傳媒的,以及……季斕冬曾經的同居人。
「他們兩個在找你,想救贖你。」系統說,「你配合一下,行嗎?」
這個世界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清算,最後一步,是季斕冬被治癒、釋然、放下過往,然後就能打上一個皆大歡喜的HE標籤。
「他們會給你住,給你吃,對你很好,不計前嫌。」
系統:「你被治癒一下,然後就搞定了。」
季斕冬:「搞定了?」
「對啊。」系統一直是這麼工作的,「他們就能自由,不再有牽絆,奔向新人生。」
畢竟主角是不能有虧欠的。
對反派的虧欠也不行。
季斕冬第一次聽這個說法,覺得有趣,拉過屏幕看了看。
上面的內容甚至還很全,備註了厲行雲十幾歲的時候,和家裡鬧掰,身無分文負氣離家出走,又被季斕冬收留的始末。
季斕冬對不起過很多人,不包括厲行雲。
季斕冬對厲行雲很好,放在家裡養著,節日有禮物,每周有燭光晚餐,厲行雲喜歡玩車,就換著花樣地買豪車給他過癮。
兩個人開始有矛盾,是厲行雲無法接受季斕冬不擇手段的行徑,認為季斕冬傷害了太多人。
而徹底鬧掰的導火索,是厲行雲發現,季斕冬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收留他也只是為了攀上厲家。
季斕冬如今的身敗名裂、罪有應得,與厲行雲有直接關係。
但如今不停在找季斕冬,甚至不惜動用關係得罪人的,也是厲行雲。
「我建議你不要和他置氣。」系統勸說,「至少跟他回去,衣食住行的條件會好很多,也不用再拍這種東西……」
系統:「你不會真的要拍下一場吧?」
季斕冬看了看破破爛爛的劇本。
沒有劇情,沒有台詞,但有分鏡。
下場戲是純粹羞辱人的東西,要他演一個嗑藥嗑瘋了的畜生,觀眾是藏在背後的秘密金主,這個圈子的深處黑暗扭曲到極致,有的是人不配稱之為人。
季斕冬這些年樹敵無數,跋扈傲慢,一朝失勢,理當有這種報應。
季斕冬沒要拍,就是好奇:「和我搭戲的是誰?」
系統:「?」
「算了。」季斕冬扔下劇本,「沒必要。」
在這種「劇組」里的,要麼是他這種走投無路等死的垃圾,要麼是剛入門被騙來的新人。
拍了那種東西,母帶掐在背後金主手裡,以後做什麼就全要被拿捏。
沒必要。
季斕冬接這戲是因為沒錢買藥。
他問系統:「我跟厲行雲走,他能給我買藥嗎?」
系統:「……你不能再吃藥了,季斕冬。」
季斕冬也不想:「可我還是幻聽。」
幻聽的症狀越來越複雜,甚至臆想出一個自稱「反派救贖系統」的東西,糾纏不清,囉囉嗦嗦細數他犯了什麼罪,還毫無根據地指控他腦子裡全是蘑菇。
系統:「……」
季斕冬擰開藥瓶,數了數藥片,剛要往嘴裡倒,門就被重重推開。
闖進來的人年輕高挑,二十五六歲,拎著摩托車頭盔,牛仔褲皮夾克,腦袋上的紅毛像刺蝟。
來人面色冰冷,死盯著季斕冬,大口喘氣,眼底陰雲密布。
系統一亮:「厲行雲!你看,季斕冬,我沒說錯吧?你能不能配合配合,被治癒一下?」
季斕冬只能和蘑菇講道理:「他不是厲行雲。」
系統快被他逼瘋了:「為什麼??」
季斕冬撐著膝蓋站起身。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影。
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在最合理的邏輯里,眼前的人影,只是他和厲行雲談戀愛時的那個幻象。
季斕冬偶爾會看到這種幻象,那時候他像是活著,混進厲行雲轟響油門時的風馳電掣,偷竊屬於厲行雲的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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