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愈來愈沉, 眼皮也愈來愈重,他能感受到四肢變得無力起來,但自己卻不捨得閉上眼睡一會兒。
沒多久,沈昀便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味, 仿佛是專門來攝取他的靈魂一般,他半眯著眼睛,注視著眼前模模糊糊的這道身影。
他喘著氣,問道:「和見杏?」
依稀見得她搖了搖頭,聽得她聲音堅定有力:「我不是和見杏,我是相府嫡女常皎皎,殿下記得吧?還是您那時助我進宮的呢。」
「嗤,我早該想到這個結果。」他笑著嘆息了一聲。
皎皎蹲下來,伸手鉗住他的下頜,逼迫他只能抬頭看著自己,「殿下後悔了嗎?」
觸感有些黏膩,蹭得她指尖染滿了血水。
常皎皎沒鬆手擦乾淨,反而加大了力道,「可是你悔也沒用,你害我家破人亡,遲早…我都會爬過來要你的命。」
他卻緊盯著她,淡淡一笑:「譬如現在這般嗎?皎皎,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麼?」
啪!
「你活不了了。」常皎皎猛地甩了他一巴掌,鬆開他站起身,「我要看著你下地獄。」
她扇過來的時候還帶著那股熟悉的芳香,似乎是她身上獨特的味道。
或許是身上的傷口太疼,他竟然感受不到這一巴掌帶來的痛楚。
於是他舔了下唇,「僅憑一巴掌便想送我下地獄麼?」
「你猜猜?」她也笑了笑,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圓潤的青玉瓷瓶,食指輕輕扣點,使得瓶中白粉盡數落入水中、瞬間溶開。
沈昀猜不出這是何物,但傷口處開始傳來的麻意、蜇痛、啃噬入骨的數倍痛意已然告訴他這是什麼東西。
「呼……」他沉沉數了口氣,雙手攥得很緊,聲音低迷:「你就想憑這些把我折磨死麼?」
「或者殿下是想被押至刑場,在百民之前血濺滿地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而開口道:「皎皎,幫我一個忙吧。」
常皎皎當然不依,只垂眼睨著他,藏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緊。
「你想知道和微的真實身份嗎?」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肉眼可見地愣了一瞬。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趕在他開口前說了句:「她只是我妹妹,我只是她阿姐。」
沈昀蹙起眉:「你就一點兒也沒懷疑過她的身份嗎?」
常皎皎:「我方才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
「你……」
噗嗤——
他話還沒說完便吐了一口血出來,許是藥效起作用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胸口是怎麼一點點的蔓延開疼痛,仿佛被扎了數個洞,爛得千瘡百孔。
常皎皎卻忽然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她看見他緊攥的拳慢慢鬆開、往她身後一指,常皎皎順著他指的方向回頭看去——沈無臨走前丟下的那把劍。
常皎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昀也沒說話,而是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靜默了幾瞬,他嘴唇翕動,說了兩個字。
常皎皎神色閃了閃,抬腿過去握住劍又走了回來。
她道:「陛下還沒發落你,你這麼做是想拉我一起死嗎?」
沈昀:「不用你。」
彼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撥弄鐵鏈的聲響,常皎皎將劍放在地上,後退了幾步,站在沈無身旁。
三人都沒先開口。
少傾,沈無只是瞥了眼那把劍,側身又看了常皎皎一眼。
後者輕輕一點頭,轉身不再看他們。
沈無走過去替他解了一隻手的鐐銬,平靜道:「這是她作為自己能給你的告別禮。」
「呼……」沈昀轉了轉那隻手,緩緩拾起那把劍,比劃著名、比劃著名,最後停在了自己脖頸處。
「一劍斬孽緣,皎皎…幾生幾世都別再見了。」
常皎皎背對著他,只覺呼吸發緊,旋即沒過多久,她便聽見有什麼東西濺入水中,再往後,是很輕的一道水花聲。
她沒再回頭看他最後一眼,即使知道他現在的模樣一定血肉模糊、垂如被風折斷的枯槁。
「太子自戕了。」
無論是沉臉的容貴妃還是把玩明珠的陛下,聽到這句話都有所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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