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從父母輩開始就是張家採買裡頭的大買辦,肥水不流外人,張媽也成了買辦,以前經常能夠拿到張家大宗物品的採買權。
但如今二小姐當家,大筆銀子的採買全部收在自己手中,直接去塌房或者大店那裡用批發價採買物品,大宗採買撈不到手,只得「屈尊」採買些頭油胭脂之類的小宗。
這種小宗,油水有限,也就賺個小差價,但是,張媽家裡兩輩人都是張家大買辦,撈錢撈習慣了,石頭縫裡都還想榨出油來呢。
主子和有臉面的家奴們的份例不敢碰,就從底層家奴的份例里剋扣。
張言華指著旁邊炕桌上的頭油葫蘆瓶,「這東西是張媽採買的?」
張媽仗著自己是第三代家生子的體面,且有些年紀,心想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就當陪小姐玩過家家了,說道:「好像是的……我年紀大了,看不太清楚。還望二小姐見諒。」
張言華才不吃倚老賣老這一套,跟紅霞說道:「你聽不見嗎?張媽說她看不見清。」
紅霞拿著頭油瓶遞給張媽,張媽掃了一眼,「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採買的東西多著呢,記不清了。」
紅霞拿出準備好的帳本,「您老又是看不清,又是記不清的,我就幫您老長長記性。這帳本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還有您老的簽字畫押——您要再說不記得了,我就把帳房、錢庫、還有庫房的管事們全都叫來,要他們一一跟您老對質,如何?」
紅霞還真能把這些人都叫來,她姨爹來祿正好管著這些人呢。
張媽瞥了一眼帳本,說道:「不必了,我記起來了,的確是我採買的——紅霞,你剛滿月的時候擺酒,我還給你家送過粥米呢,我還抱過你,也算是看你長大的,如今你出息了,是不是就不記得我了?」
張媽拿輩分壓人,紅霞不吃這套,說道:「我當然記得您老,為了這些沒法使的頭油,我還特意登門拜訪過您,說您老辦事辦老了,頭一回在頭油上失手,弄了這些不中用的貨,搞得府里怨聲載道。」
「但是,我們家小姐心善、敬老,看在您家裡五代人都在張家伺候的份上,給您一次改過的機會,把原先使用的頭油買來,以平息眾怒。」
「這都過去十天了,您老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眼瞅著中秋節要到了,您老到底是個什麼主意?不妨當面跟我們小姐說一說。」
張媽說道:「我也想趕緊把這事辦完,可是你們又不給我銀子去採買,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去那裡買去?」
紅霞冷笑道:「您老把事情辦砸了,自是您老自己掏錢描賠,官中已經出過錢了,就不會再出第二次。您老從父母輩開始就是府里的買辦了,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的話,我看您老還是回家抱孫子去吧。」
這意思是要砸了自己的飯碗,張媽橫眉冷對,直呼其名:「童紅霞!你不要欺人太甚!一瓶頭油而已,又不是吃的穿的,怎麼用不是用?難道沒有頭油就不梳頭了?那些窮人家用水也能梳頭,怎麼一到張家就矯情起來了?」
紅霞正要反駁,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紅桃出來說道:「你這個媽媽,既然五代人都在張家伺候,還賞了主人家的姓氏,為何連規矩都不懂?我們家小姐坐在這裡,你大呼小叫的甩臉子給誰看?」
張言華的嘴巴也很會說,經常出聲嗆母親周夫人,但她是千金小姐,自不會和一個家奴對嘴,這時候就要看丫鬟們的本事了。
紅霞說道:「我們叫您老一聲媽媽,再給您一次機會,是給您老的尊重,大家都體面。倘若您老不要這個尊重,我們也不強人所難,您老就收拾收拾,出了二門,回家哄孫子去,可不敢再勞煩您老辦事了。」
張媽不信為了底層家奴的頭油會使得她這個幾輩子體面的「上等」家奴丟了家傳的差事,連忙跑過去跪在張言華面前,哭道:
「二小姐,一瓶頭油就要奪了我吃飯的傢伙,這是寒了幾代老奴的心啊!」
紅桃說道:「張媽快起來說話,為了一瓶頭油鬧得如此不體面,趕緊掏錢去買頭油,把這個事情平息,我們家小姐自會網開一面。「
張媽不肯起來,說道:「二小姐,您涉世未深,不曉得這些窮鬼多麼奸猾,向小姐進獻讒言,誣告老奴。人窮志短、藏奸做惡,自己日子過的不順,就像法子給我們這些辦事的添堵!」
「這些窮鬼為了一瓶頭油就鬧將起來,太不像話了!今天敢攀咬我,明天就敢背主!要馴服這個窮鬼,就像馴狗似的,得用鞭子狠狠的抽打、再餓幾頓,曉得尊卑了才聽話。」
「倘若被窮鬼們逼著退一步,要什麼,給什麼,開了先例。窮鬼們覺得鬧一鬧就能得到好處,那麼以後逢事就鬧,張家就永無寧日了!」
張言華終於開口,但不是回應張媽,而是問她的兩個丫鬟問道:「是誰在鬧啊?」
紅桃和紅霞都指著張媽,異口同聲的說道:「是張媽。」
張媽萬萬沒有想到二小姐根本不會被人帶著走,娘心似鐵啊!
張媽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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