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後頭還緊隨著一匹棕馬,在黑漆馬車衝出城門的那一刻,棕馬追了上來。
坐在棕馬背上的青年一手勾住馬車的馬廂,整個人騰空躍起,跳到了馬車上,又把車夫一腳踹開,這一連串的動作有如行雲流水。
青年拉住韁繩,轉變馬車的方向,口中發出低低的安撫。
馬車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領粥的流民們,駿馬高高地抬起前肢,晃得整個車廂向左邊傾倒下去,一個男人跟著從車廂里滾了出來。
男人戴著一頂帷帽,乾瘦乾瘦的。
「世子爺。」
被踹下去的車夫連滾帶爬地衝過來,被秦沉攔了下來。
世子?
晉王世子謝啟雲?
總不會是被自己的狠話嚇著了,準備逃走吧?
顧知灼大步過去,一把揭開了他的帷帽。
她瞳孔一縮,倒吸了一口冷氣。
帷帽底下是個年輕的男人,他的左半邊臉上,皮膚全沒了,只留下了鮮紅色的血肉。
而另外半邊臉,完好無損。
顧知灼認得那半張臉,驚疑道:「謝啟雲!?」
第141章
時至黎明, 天已是蒙蒙亮,能夠清晰的看到這男人的臉。
不會錯的。
就是謝啟雲。
秦沉按住的那個馬夫目眥欲裂,叫喊道:「世子!放開我,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得罪了誰……啊。」
秦沉嫌吵,一個手刀落在了他的脖子後頭, 把人給打趴下了。
「哎, 我們得罪了誰呀?」
一個帶著磁性的聲音應和著馬夫問道。
「哼,晉王世子而已。」
顧知灼剛一說完,便陡然反應了過來,趕緊扭頭看過去。
青年還踩車轅上,韁繩纏繞在手臂上,哪怕是這麼粗俗的動作, 由他來做,也絲毫不見粗魯,舉手投足間,反而有一種翩翩貴公子的優雅。
顧知灼:?
他親昵地喚道:「夭夭。」
顧知灼對上了他的鳳眼, 他一笑, 上挑的眼尾勾勒出了熟悉的線條。
「你、你你……」她驚喜地脫口而出,「星表哥!」
方才她只顧著馬車和謝啟雲,竟絲毫沒有注意到攔下馬車的會是王星。
王星的父親是王氏宗子, 和顧知灼的娘親、淑妃一母同胞,王星是與她關係極近的表哥。
哪怕王家好些年沒有來京城,也是每個月都會有書信來往, 每隔三個月王家都會讓人從沂州給他們帶東西。
各個時節的節禮年禮更是從沒少過。
對於王家人, 顧知灼一點也不陌生。
上一世,王家以舉族之力助力姑母,讓皇帝把對顧家的滿門抄斬改為了流放, 讓自己有了活下來的機會,能和公子相識,為顧家翻案。
這些她統統記得。
王星沖她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怎麼這副德行了?
在流民圍城後,王星便聽說晉王世子也在縣城。
晉王世子不許官府開倉放糧,和流民僵持起來的,害得自己也被困住。
「他怎麼長得……」跟鬼似的。
顧知灼緊抿著嘴,沒有說話。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會兒,終於,還是不忍直視地挪開目光。
這要不是認出他是王星,她還當是哪兒冒出來的孔雀呢。
孔雀藍色的長袍,領口鑲著金絲流雲紋的滾邊,烏亮的髮絲用一個鏤空雕花的金冠束著,發冠兩邊垂下與長袍同色的冠帶,冠帶上頭繡著一朵朵金蓮,看得人眼睛痛。
也得虧他長得不錯,五官俊美,容貌如畫,雍容雅致,竟能壓得住這般……呃,鮮亮的顏色。
王星唇瓣含笑,在外人面前,端的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向她擠眉弄眼。
好裝。顧知灼掩嘴輕笑,正要說話,謝啟雲向帷帽撲了過去,伸長著手去撿。顧知灼比他快了一步,足尖一抬,勾起帷帽抓在了手上。
「給我!」
謝啟雲聲音粗嘎,難聽的像是烏鴉亂叫,眼神狠辣,襯著這半張臉更顯凌厲。
「表妹。」王星接過帷帽,拿到自己的手上,語重心長道,「路上的東西不能亂撿,萬一他臉上這『鬼撕皮』會傳染呢,嬌滴滴的小丫頭就不美了。」
顧知灼自動忽略了後半句,仰首問道:「鬼撕皮?」
王星摸摸下巴:「我看過一些鄉野雜聞,他這張臉,不像嗎?」
半張臉上連皮都沒有,像被厲鬼一寸一寸剝下來似的。
顧知灼掐指一算,搖搖頭,唇齒間發出一聲嗤笑。
「不是鬼撕皮。」
「是反噬。」
顧知灼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痛快。
反噬?王星沒聽懂,還要再問,下一刻,就看自己嬌滴滴的小表妹一腳踩上了晉王世子的肩,她的身體微微向前傾,左臂架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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