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的時候,老僕也死了,他把帳本和證據塞進了腹部的傷口裡,找了戶農家借針線悄悄把傷口縫了起來,又休養了幾天,跌跌撞撞地回了京城。
在先帝面前,他剖開小腹,取出了那本帳冊。
他這病也是那時落下的禍根。
年輕的時候還好,也吃了些冷硬物後,腸胃會隱隱脹痛,偶爾也會便血,太醫開了養生的方子慢慢調養,倒也沒什麼的。
只是年歲越大,就越是不行了。尤其是近日,他時感小腹攪痛,有的時候只是一閃而過,但有的時候又痛得他直冒冷汗,在榻上打滾。
哎。
今天這酒真不該喝。
顧知灼冷哼連連:「肯定是抵不住嘴饞。」
宋首輔一臉羞愧,想仗著酒勁拒了衛國公是真,但嘴饞了確實也是真的。
酒香在鼻子周圍繞啊繞的,衛國公那老匹夫還當著他的面一杯又一杯的喝,濺得滿桌都是酒,聖人都忍不住啊。
「控制不了口腹之慾,活該吃苦頭。」
宋首輔:「……」
被一個還沒他孫女大的小姑娘指著鼻子訓,宋首輔真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別動。」
「你命還沒回來呢。」
見他神智已經清晰,顧知灼又拿出了第二根長針。
第二針,提陽氣。
「會很痛,你要忍著。」
顧知灼說完,也不等他反應過來,飛快地落了針。
上一世她經常隔著衣裳給謝應忱行針,取穴極准,三寸長針也沒有受到衣物的影響,扎進了小腹。宋首輔頓覺肚臍火熱,有如烈火在灼燒,他猛地反應過來,救她的是顧大姑娘。
「你……」
他想問她怎會醫術。鎮國公府世代習武,他聽國公爺炫耀過府里的姑娘小子打會走路,就會扎馬步。但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他家閨女去學了醫!
「啊啊啊。」
疼痛如滔天巨浪涌了上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就像是被人剖開了小腹,把腑臟全都拿了出來,又攪和成了一團。他的十根手指死死地蜷縮著,蒼白的面孔扭曲變形。
「怎麼回事?」
焦急等在門口的衛國公被這淒烈的慘嚎嚇住了。
在銀閃閃的長針沒入小腹的同時,顧知灼拔出了他喉嚨上的那根針,宋首輔一口血噴吐了出來。
他面容慘白,奄奄一息。
「宋老哥!」
衛國公驚呼出聲。
顧大姑娘會不會治啊,這都要把人弄死了。
他急得往裡沖,但謝應忱一個眼神投過來,步子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衛國公一咬牙,嚷嚷道:「大公子,您瞧瞧,人都快死了。」他急道,「若是宋老哥死了,您也討不了好。」
這不是威脅,而是事實。
謝應忱擅自插手,就算宋首輔死了,衛國公的罪責也不會很大,至少設局暗殺的名頭落不到他的頭上。但謝應忱自己肯定得吃力不討好。
「不會。」
謝應忱眼眸深邃地說道:「血是黑的。」
這一次宋首輔吐出的是黑血。
和外頭樓梯走廊上鮮紅色的血不同,這些血漆黑無比,有如墨一樣,甚至還能聞到一股腥臭味。
衛國公怔忪間,宋首輔又吐了一口,這次的血更加的黑,而且濃稠無比。
「他吐血止不住。」衛國公搖頭道,「還痛得厲害。」
衛國公不忍再看,嘆息道:「沒用的。」
確實。宋首輔額頭上的汗細細密密的,唇齒間溢出痛苦的呻吟,衛國公素來知道這老夥計雖是文臣,但那股子韌勁絲毫不遜於武將,當年從肚子剖出帳冊的時候,也沒見他叫過一聲痛。
如今,怕是痛得厲害。
「掌柜的。」小二忍不住問道,「這要怎麼辦。」
那位是首輔,不會真死在他們戲園子裡吧?
「別管。」
掌柜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平日滿臉堆笑和氣生財,而如今收斂起了笑容,又冷硬至極,仿若舉手投足間就會取人性命。
他反問:「你沒見到晴眉姑娘?」
晴眉姑娘現在跟著的那位,上回可是和主子在包廂里坐了許久的,主子還命人幫她找孩子呢。
治死一個首輔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派人去跟主子回稟一聲。」
小二應諾,匆匆下去。
掌柜的聽著二樓如野獸嘶吼一樣的呼痛聲,抬步往上走。
走廊里還堵了不少戲客,衛國公在門口直打轉,正想著要怎麼勸,就見顧知灼竟又拿了一根長針出來。
「別亂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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