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景之蹲在一旁。
他的臉上露出極為恰當的恐慌,白著臉用帕子不停地給謝應忱拭去嘴邊的黑血,心裡頭的恐慌有一半是假的,但至少也有一半是真的。
要不是顧知灼在絹紙上寫明了吃下藥後,會出現的種種狀況,他現在怕是真得懷疑顧大姑娘是不是不安好心。
既便如此,眼看著公子的呼吸弱成了這樣,各種各樣陰暗的念頭不住地往上冒。
公子信她。
自己與她並不相熟,不過一面之緣,誰知道她向公子示好有沒有什麼說不得的緣由。
見太醫過來,懷景之側身讓了一下,一抬眼,發現他正在心裡暗罵的顧大姑娘如今就站在身邊。
她怎麼會來?
看起來,還是被皇帝帶來的。
懷景之再自詡聰明,種種情況壓下來,一時間也想不出緣由。
他定了定神,只默默地觀察起顧知灼,他看著她死死攥緊的拳頭,和那雙除了公子以外,沒有任何人存在的瞳孔,這一刻,他放心了。
來的是陳白朮和另一個姓張的太醫,兩人先輪流診了脈,全都眉頭直皺,陳白朮換了另一隻手,隨後還搭起了頸脈,臉上的表情越來嚴肅。
皇帝的嘴角小幅度地彎了一下,又趕緊壓下。
他沒有催促,默默地站在一旁,雙手負在身後。
「皇上。」
等張太醫也又摸了一遍脈後,兩個太醫商量了一下,陳白朮上前稟道:「大公子的脈象如釜中水,火燃而沸,有出無入,浮而無力,怕是不好了。」(注)
「怎麼會。」皇帝難以置信,「方才還好好的。」
也不過是時而咳嗽而已,瞧著沒有多大不妥。
陳白朮面有不忍,大公子都是太醫正在看顧,他也是偶爾需要會診時過去一趟溪雲塢,先前,大公子也就陽氣衰竭,陰陽失調,短時間內不至於危及性命。
如今確實太快。
快到陳白朮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皇帝容不得他繼續活下去。
在宮裡當太醫久了,陳白朮也不至於傻到會直接問,甚至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大公子是陰陽氣絕之脈。」
他搖了搖頭,又垂首恭立。
釜沸脈是為絕脈,此脈象者,三四日而亡。(注)
皇帝沉默了。
太靈驗了!
他不禁慶幸自己當機立斷,不然……
看著如今奄奄一息的謝應忱,皇帝簡直不敢想像,若是他的璟兒也這樣一口一口的吐著血,會怎麼樣。他肯定要心疼壞了。
皇帝在短短几息間,胡思亂想了一通,嘴上還不忘焦急地說道:「你們還不快施針,該施針施針,該用藥用藥!這是朕的皇兄留下的唯一骨血,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朕要讓你們提頭來見!」
皇帝怒道:「還不快去!」
「來人,去把太醫正也宣來。算了,把當值的太醫全都叫來。」
內侍們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水榭更亂了。
陳白朮從藥箱中拿出了針包,過去施針,懷景之不著痕跡地朝顧知灼看了一眼,意思是問她針灸要不要緊,就見她輕輕眨了下眼。
李得順搬來一把椅子,攙扶著皇帝坐下,溫聲寬慰道:「皇上,您莫急,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皇帝剛一坐下,猛不丁地來了一句:「灼丫頭,你坐到旁邊去。」
顧知灼以為他是不想讓自己妨礙到太醫施針,就往後面退了幾步,也就七八步左右,皇帝突然又叫住了她,嚴肅道:「等等。」
唔?
「別站在那裡,過去些,往右邊去。」
呃?
顧知灼一扭頭,就見謝璟正坐在不遠,他捂著流血的手臂,與她目光相觸的時候,冷笑連連。
顧知灼挑了下眉梢,懶得理他。反正目的達成了,婚約退了,這人也沒用了。
回過頭,一見皇帝眼中的警惕和焦慮,顧知灼一下子都懂了。
他這是深信自己會害死他兒子!?
她想著默默地移到了右邊。
皇帝深感滿意。
兩位太醫商量了一下,陳白朮取出銀針,第一針落在百穴上,他慎而又慎地慢慢捻著銀針,還不到三息,謝應忱又是一口黑血噴吐了出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一口氣似乎要回不上來了。
陳白朮趕緊去摸他的脈搏,手指碰觸到的肌膚極冷,若非還柔軟可觸,簡直就跟死人一樣。
黑血在陳白朮的官服上落下了星星點點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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