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明白蕭灼的意思,他們二人待在一起十幾年,除了她離開前往江南道的三年,期間從未分開過。
她對蕭灼有敬、有懼,現在他終於願意放她離開,不至於像三年前那般難堪。
想了想,她望了一眼桌案,取過羊毫筆,還是決定給他留下一封信。
——過往諸多承蒙阿兄照顧,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望阿兄今後諸事順遂,安康喜樂。
信箋在她走後被沈姑姑遞交至蕭灼面前,信紙上簪花小楷印染著,仿佛還能依稀嗅到墨汁和她衣袖的馨香交融。
蕭灼視線落在面前的棋局,指尖把玩黑色的棋子,信就在一旁這麼大咧咧攤開,渾然不擔心被他人看了去。
「她還說了什麼?」
這寥寥數字居然想一筆蓋過曾經共處的十多年,蕭灼唇角的笑意變得格外涼薄森寒,落下的黑棋殺意盡顯,僅一瞬,棋盤風起雲湧。
從以前到現在,尤其是道觀那三年清修,這位太子的心情愈發捉摸不透。
沈姑姑眼觀鼻鼻觀心,心臟不斷跳動,忐忑回答:「公主只說將這封信交給殿下,讓殿下好好養病,再無其它。」
話音方落,殿內一片寂靜。
就在沈姑姑思忖至極是不是該順勢離開,忽而又聽面前落下聲音。
「你是不是也以為孤真的會放阿意去江南道?」
聲音冷浸浸,浸透著徹骨寒意,凍得沈姑姑四肢百骸都在泛冷。
蕭灼在謝枝意面前偽裝太好,可是在其餘人眼前卻不會,沈姑姑不會像她那麼天真,卻又不敢回答,只是低下頭去不敢看他臉色,慢慢搖頭。
遽然,他輕笑出聲,笑意未達眼底。
就連沈姑姑都看出來他對謝枝意的勢在必得,他的阿意啊,即便在他身邊待了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被他騙了過去,那麼心軟、仁慈。
試問,這樣的可人兒,他怎麼放心、怎麼捨得讓她離去?
蕭灼傳召林昭入殿,遞給他一枚玉牌,那是屬於他的暗衛和私兵。
「去吧。」蕭灼眸光冷沉,望著窗外再次席捲而來的風雨,神色陰翳,「這是給她的最後機會,她若是當真不曾回頭,你知道該怎麼做。」
屆時,他會再次將她捉回囚困在這片金籠里。
什麼江南,什麼謝家,他的阿意身邊只能有他。
第三十九章 回頭
謝蘅接到蓋了章的調令通知分外倉促,一拿到調令就要他即刻啟程前往江南道,前後不過幾個時辰。
盧氏命著下人收拾著行囊,望著住了一個多月的宅邸長嘆道:「每次回來盛京總要匆匆離去,就不能多留一段時日麼?」
對此,謝蘅亦很是無奈,「陛下降下的旨意哪有轉圜的道理?比起這道調令,我反倒更擔憂阿意。」
盧氏一怔,默然無言。
誰說不是呢?誰能想到向來得帝王寵愛的太子有朝一日竟然失勢,被禁足於東宮之中,許是這個緣故,關於謝蘅的調令也來得奇快,似乎是不想將謝家人留在盛京。
謝潯安聽著爹娘二人的談話總覺得後背一陣泛寒,從最初見到盛京奢華的驚艷到而今的牴觸心態,其實他和謝枝意一樣,並不喜歡盛京。
「爹,娘,阿姐也跟我們一起走嗎?」謝潯安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謝枝意。
謝蘅無奈搖頭,「昨日只聽說阿意和太子一併禁足,我也不知她是否會回來。」
謝潯安擰緊眉宇,「可是……倘若我們走了,不就把阿姐一個人留在這裡了嗎?」
就好像多年前一樣,他們將謝枝意留在了那座皇城之中。
他們分明是最親密無間的家人,卻總是忍受著分離。謝潯安這句話並沒有怨懟之意,畢竟謝枝意留在宮裡的那年他還尚未出生,後來發生的許多事情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
他只是……心臟難受得厲害。
行囊收拾齊全,就連謝枝意的東西也讓人一併收拾,假如她能回來一家人一起走也好,但若是不能回來,這些東西就放在謝宅。
正這麼想著,謝宅外停下一輛馬車,綠禾扶著謝枝意下來,正好迎面撞見正欲離開的謝家人。
謝潯安最先發現謝枝意的存在,迫不及待喚她:「阿姐,我們在這裡!」
他們已經坐上馬車,還未離開就是在這裡等候,可落在謝枝意眼中卻仿佛他們已經收拾齊整正要離京,並不在乎是否要等她。
心臟像是破開一道口子,灌進無數冷冰冰的風,她只覺得一顆心浮浮沉沉擱淺在寒冰之中,就連唇色都蒼白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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