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煙問:「大人,林大人還沒有送禮,也要送一份請柬過去嗎?」
「送。」周稚寧眉眼帶笑,「而且你還得轉告林通判,請他明日務必出席。」
茗煙點點頭。
眾人都送禮,只有林通判不送,可見林通判雖然為人樂於守成,可心裡還是有一份底線的。這樣的人說好也好,說壞也壞。但如果希望他們變成自己的助力,就只能不斷地去逼,等把他們心裡那份真正的動力逼出來,他們整個人才會發生完全的蛻變。
*
自從來到江浙上任後,就一次面都沒露過的周稚寧周大人,終於在得到了眾多的金銀財寶之後,露出了她的廬山真面目。
至此,林通判在大戶面前的信譽降低了許多。
往日林通判出行,身邊都會圍繞著三五大戶,幾人一起說說笑笑。但今日去赴知州大人的約,林通判一出門,門口卻是門可羅雀,一個來接林通判的大戶都沒有。
小廝踮著腳尖往四面看了看,嘆氣道:「應該都去知州大人的府門前熱鬧了。」
林通判將手攏在厚厚的衣袖之中,多日來的操心使他整個人顯得越發憔悴,此時寒風吹拂起他的舊披風,讓他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好官,是本官痴心妄想了。」
「大人何必說這樣的話?大人自己不就是好官麼?」小廝忍不住道。
豈料林通判卻是苦笑著搖搖頭:「我何曾算得上好官?唉,我只是一個懦弱的人,憑藉著幸運考取了一份功名,苦熬了許久,才得了這麼一份通判的官職。若是這輩子能在這個位子上平安到老,也算是我的福氣。所以我多年以來兢兢業業,這個也不敢得罪,那個也不敢得罪。多少憤憤不平事,我都只能為著我這份官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我——唉。」
話到了盡頭,只剩嘆息。
林通判隔著皚皚白雪看向遠方,仿佛更加蒼老了,低聲說:「罷了,罷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何必強求別人去做,走吧走吧,去赴知州大人的晚宴吧。」
小廝點點頭,馬車行駛走了。
*
烏江水榭是江浙最有名的酒樓,建立在臨江之畔,夜晚用晚膳的時候,耳邊聽得絲竹管弦之聲,身邊是淘淘的江水延綿不絕,別有一番風味。
所以往日裡這個地方都是座無虛席,今日有了周稚寧做東請客,更是格外火爆。附近只要是有點財力和人脈的,即使沒有收到周稚寧的帖子,也在烏江水榭定了一個位子,為的就是能和周稚寧搭上話。
燈火輝煌,人頭攢動。
林通判到的時候,所有大戶們都坐在大堂,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樓上,沒有人給他半分注意。不過林通判也知道,如今有知州在,他自然不是眾人追捧的對象。於是他知趣地找了一個位子坐下來,默默地揣著手不說話。
旁邊的大戶們倒是彼此熱絡的很,你來給我作揖,我來給你問好,雙方交流一下感情,顯得兄弟情深。
這種虛與委蛇的場面林才峽見得多了,但今日卻格外覺得厭煩,他聽著旁邊江水的聲音,只覺得這全天下都沒有一處乾淨地方,也就只有江水興許還是乾淨的。
正厭倦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哄鬧,有迎客的小廝在門口唱名:「李老爺、白老爺、許老爺到!」
烏江水榭開了這麼多年,自然也見過不少大場面,能值得他們這樣唱名介紹的,一般都是當地的豪紳。
就比如這個李老爺,就是先前在林才峽大堂中第一個提出要賄賂周稚寧的瘦高男人。旁邊的白老爺,則是那個胖胖的富商。還有這個許老爺,長得不高不矮,蓄著濃密的鬍鬚。
三個人滿面紅光,意氣風發,想來許是覺得自己不聽林才峽的話是對的。
所以三個人見了林才峽一個人在角落裡坐著,誰都沒想著上前打招呼,只是彼此相互問候了,挑了個靠前的位置坐好。
這三人的到來當然引起了一陣議論。
「這李老爺家中掌握了江浙大半的布莊,不說是富可敵國,那也是一方豪紳啊!」
「白老爺靠賣油發家更是了不得,賺的比李老爺還多,只是性情不太好。像個炮仗,一點就著。」
「許老爺也不差啊,賣豬肉發家,現下也不比前面兩位老爺差。」
……
林才峽在一邊百無聊賴的聽著,忍不住低聲說:「都是說的好聽,那賣布的以次充好。賣油的哄抬市價。賣豬肉的更是黑心,還賣瘟死的豬給別人吃。」
小廝在一邊聽的心驚膽戰,恨不得捂住自家大人的嘴:「大人說不得,說不得,這要是給這三位老爺聽去了那還得了?免不得又要找您的麻煩了。」
林才峽動了動嘴,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又沉默了起來。
本以為這三位老爺到齊就應該差不多了,誰料這二樓還是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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