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保兒低低嗯了一聲,二人再度啟程。
縣衙人手尚且欠缺,所以大家的任務都很重,貼完一個村兒就趕往下一個村兒,就這麼忙碌下來,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因為遼東縣有宵禁的慣例,大晚上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許在街道上隨意走動的,以免被人當作異族打死。所以茗煙、魏熊以及張班頭、劉保兒幾個人也就陸陸續續提著糨糊桶和告示回來。
可是由於至今還沒招到負責伙房的胥吏,所以他們累死累活一天,回來了也沒碗熱飯吃。他們幾個糙老爺們兒本也不在意,想用幾個硬饅頭湊合湊合就算了,茗煙惦記著周稚寧,說什麼也要熬碗熱粥過去。
結果剛敲了門,還沒來得及推,門內就傳來周稚寧的聲音:「等下,別進來。」
茗煙愣一愣:「主子,是奴才,來給您送晚膳的。」
「我知道,從窗戶口遞給我吧。」
然後紙窗就被人推開了。
茗煙走過去,發現周稚寧正站在窗前。也不知她做了些什麼,弄得滿臉都是墨,手掌、袖子以及膝蓋處也全是墨漬,一雙向來清亮的眼睛熬得通紅。見她弄成這副模樣,茗煙不由得夠頭往屋內一看。只見屋內的家具器皿被全部清空了,地板上鋪著一層巨大的東西,中間擺著幾盞小燈,燈芯是最廉價也是最劣質的白蠟燭,一邊燃燒著,一邊噗噗的往外冒黑煙,弄得房間裡全是味兒。
「主子,您這是做什麼?」茗煙擔心,「這種蠟燭就是下人都不用了,您這麼精貴的身份怎麼能用呢?瞧這眼睛,都給熏紅了。」
「能省則省嘛。」周稚寧端過粥碗,一邊往嘴裡大口大口地扒,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明個兒你替本官在縣衙外支個屏風架子,要大一點兒的,有用。」
「是,奴才這就去辦。」茗煙說著,眼睛卻一直擔憂地盯著周稚寧倉促的吃相,兩只手無措地跟著上上下下,「主、主子,別吃的這麼快,小心嗆著。」
但是周稚寧充耳不聞,直接一口氣呼嚕嚕地喝完了全部白粥,將碗往茗煙手上一塞。
茗煙趕忙要往回走:「主子,奴才再去給您添。」
誰知周稚寧快速丟下一句「不用」,然後砰一聲把窗戶關上了,茗煙沒辦法,只好端著碗返回伙房。
伙房內,一群男人蹲在地上默默地啃饅頭。
見茗煙來了,劉保兒看了眼他手裡的碗,問:「大人就吃了這麼一點兒?」
「可不是。」茗煙嘆氣,「大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麼,連眼睛都熬紅了,依我看,她就是太在乎遼東縣的百姓了。」
劉保兒聞言,暗地裡用手肘戳了戳張班頭。張班頭偏開頭,依舊木著一張臉啃饅頭。
「既不明白大人在做什麼,我們只管等著就是。」魏熊臉色不變,「總之,明日就能見分曉了。」
茗煙點點頭:「既是這樣,那我再給大人拿幾支好蠟燭去。」
然後放下碗,匆匆地跑了。
劉保兒見張班頭似乎是鐵了心要隱瞞到底,不由憂心忡忡地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明日……
等明日一切見了分曉,周稚寧能騰出手來的時候,他和張班頭還有機會坦白麼?
*
一夜過去,等周稚寧醒來時,早已過了雞鳴。
由於沒開窗,昏暗的房間內尚且充斥著一股蠟燭燃盡之後的臭味。周稚寧按了按自己因為熬夜而脹痛的太陽穴,這才起床穿了外衣,預備出門進行洗漱。
與此同時,茗煙和魏熊二人帶著幾個衙役在縣衙門口忙前忙後。
周稚寧所給出的「包食」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以至於多得是餓肚子的百姓連夜趕來蹭飯。還有張班頭帶來的泥瓦匠人,也是未曾吃過早飯就趕了過來。幾百個人,幾百張口,幾百個空肚子,全在等這一口吃的。好在茗煙機靈,已經提前預備下了米和菜,這會子正招呼著衙役們支鍋、扛米袋來煮粥。
這清晨的霧還沒散,鍋里蒸騰的熱氣就冒了出來,乳白的粥米聞起來香氣撲鼻。
很多趕來的百姓見縣衙果然信守承諾,已經開始做起了飯,心裡對周稚寧的好感不由更上一層樓,只要是端了粥的人,口裡都念叨著「周大人真是個好人吶。」、「謝謝周大人,我回去一定燒香拜佛,給周大人修功德。」、「周大人以後一定福大命大,當大官兒!」。
衙役們一面施粥,一面卻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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