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煙有些害怕,不由靠近了些周稚寧:「主子,這些人眼神盯得我發毛,跟狼似的。」
「叫你餓上這麼久,你也得成狼。」周稚寧笑了笑,將一口鍋遞過去,「來,幫我煮粥。」
「是。」
茗煙點頭。
當米袋被徹底解開,顆顆飽滿的大白米被盡數倒入鐵鍋之中的時候,人群忍不住躁動了一下,隱隱有了往前沖的架勢。
魏熊面色一冷,立即從糧車上抽下一柄半人高的九環大刀往腳邊一砸,砰一聲,腳邊頓時出現個大窟窿,繼而如虎般兇狠的目光緩緩划過人群,每接觸到一人的視線,那人都忍不住往後縮去。
於是在魏熊的鎮壓下,人群的躁動在無聲中消失了。
周稚寧擦了擦額上熱汗,對魏熊投過一個多謝的眼神,然後抿住唇角,繼續努力熬粥。
天光西移,人影傾斜,隨著鍋中的的粥水被煮沸,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股獨屬於大白米的飯香味兒飄逸而出。
先前勉強被魏熊震懾的村民又開始蠢蠢欲動,密密麻麻的眼睛跟狼似的冒著綠光,緊緊盯著這鍋粥。若不是有魏熊那把半人高的九環大刀著實有威懾力,恐怕村民們早就不管不顧地湧上來把這鍋粥搶了。
周稚寧定了定心神,吩咐茗煙:「去支張桌子,再把文房四寶擺上。」
「是。」
茗煙立即照做。
然後,周稚寧舀了勺熱粥,舉起粥碗,高聲道:「諸位,在下乃是遼東縣新上任的縣令周稚寧。今日冒昧拜訪貴村,只希望大家能夠說出咱們遼東縣歷來已久的弊病。你們說出一個,就有一碗粥喝!」
話音落下,魏熊和茗煙都一愣。
魏熊立即上前一步阻攔道:「大人不可,這樣做小心百姓暴亂!」
餓極了的人因為一口吃的能幹出多可怕的事情,魏熊再清楚不過了。現在是有他鎮著,村民才沒敢放肆,要是開了個口子,只怕村民們都會爭先恐後地湧上來,導致出現很嚴重的踩踏事故。
但是周稚寧搖搖頭,示意魏熊往下看。
與魏熊猜測相反的是,底下的百姓們並沒有因為周稚寧的話有多興奮,甚至因為飢餓而燃燒起來的欲望也因為一句「新上任的縣令」而徹底撲滅,幾百張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麻木不然,漆黑的沉默得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
「這……」魏熊訝然。
周稚寧解釋道:「他們恐怕不信我。」
在這些村民的心裡,恐怕官府的公信力已經降至冰點,沒有人願意再相信當官者說的話了。
周稚寧想了想,又道:「諸位,本官所說的弊病並不一定是政務上的,你們不必說歷來刑獄、官員、案件有哪些不對,只需要說你們知道得。比如你們不滿意縣衙的鳴冤鼓放置得太久,不滿意縣衙的胥吏人數太少……」她端著粥碗走下台階,「哪怕是一個小的弊病,本官也願意給出手上的這碗粥。」
這番話略微打動了群眾,可是大家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是警惕地不敢上前。
大家不動,周稚寧也是不動。
雙方就這樣在六月里的日頭下僵持著,在這時候,周稚寧手上這碗尚未涼透的粥,對水米進量甚少的百姓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吸引。
周稚寧的視線在人群臉上逡巡了一圈,最後笑著走近一個年幼的男童。
單從面容上看,男童只有五歲光景,餓的兩眼深凹,顴骨突出,皮膚黑黃。看見周稚寧朝自己走過來,男童眼神極為膽怯,可他太餓了,眼睛又盯著周稚寧手上的粥不肯放。
「小朋友,你去過縣衙嗎?」周稚寧笑眯眯的。
她長得好看,在日光底下皮膚更是如同白雪素瓷一般耀眼,不笑的時候一身清冷,笑起來的時候卻眉眼彎彎,很能討人好感。
男童猶豫了許久,才弱弱道:「去過。」
「那你覺得縣衙哪裡不夠好呀?」
「唔……」男童思考了好久,才輕聲輕氣地說:「縣衙後牆有個狗洞。」
「好。」周稚寧點頭,轉身道,「茗煙,將這個孩子的話記下來,一個字也不要漏。」
話音落下,周圍的百姓也有了動靜,可卻是咒罵:
「糟了,泥娃這回要壞在這狗官手裡了。」
「可憐泥娃他阿爹被那些野蠻子殺了,要是鐵牛還在,泥娃怎麼可能過成這樣。」
「上回的王縣令也是這樣,說是不怪你,結果轉頭就抓了人去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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