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通哼了一聲。
「我與大人看法一致,我也從不信他人的誓言。說的猶如唱的,又遠不如做的。」周稚寧攏袖,對著曹元通略微一拜,「若大人對我依舊抱有疑慮,不如給我一段時間,屆時大人您必能明白我心之所向。」
曹元通咬了咬牙,仿佛在天人交戰。
這時,門口的那小太監又貼過來催了。曹元通攥著拳頭朝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周稚寧,眼中深沉如水:「我信李顯,李顯信你,所以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但是周稚寧,我這個人向來記仇。你若是敢背叛我們北人,我便是拼了這個官兒不做,也不會叫你好過。」
「是。」周稚寧鄭重攏袖再拜,「小子在此先行謝過大人提攜。」
曹元通這才後退了兩步:「去吧。」他語氣難得軟了一些,「到了該上殿的時候了。」
××年,下午×時,三年一度的殿試開始了。
金鑾殿,左右盤金龍,兩列大開窗。明媚的春光如水般盡數傾瀉其中,將整個大殿照耀的金碧輝煌,恍若通明。左右兩側分著著文武百官,頭戴烏紗帽,手執玉笏,身著或青衫,或緋紅,或深紫官服,腳蹬青雲履。
周稚寧頭戴幅巾,身穿氅衣內搭道袍,里著旋子,腳登雲履朝鞋,與自己的九位同年一齊靜靜等候在金鑾殿外。
當金鑾殿的大門被兩個小黃門推開,發出如歷史般沉重的吱嘎聲時,殿內的文武百官紛紛回眸看來。
萬千注視、團團金光之下,周稚寧與其餘九位考生垂眸入殿。
彼時,晚春的風爭先恐後的從窗外湧進來,灌入周稚寧寬大袖袍,獵獵作響,清瘦修長。
數十步之後,眾人停步,攏袖垂首。唯有周稚寧抬眸,靜靜地望向最高處,正是哪兒,坐著即將決定她一生的人——
皇帝。
然而這個古代最高統治者隱藏在屏風後面,只有他身邊的魏公公一甩拂塵,快步繞出,笑道:「咱家先在這兒恭賀十位新進貢士,能在幾十位貢士之中脫穎而出,得見聖面。」
客套話說完,周稚寧等人納頭就拜,高聲齊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頭磕在金鑾殿的地磚上,冰冷刺骨,也失去了所有的視線。
接下來,周稚寧只聽得魏公公又道:「接下來聖上將親賜口試一道,以考察你們十位。還請諸位聽好。」
言罷,魏公公打開了聖旨,清了下嗓子,高聲念道:「朕聞古之造理之士,務欲助君,志在行道,受君之賜,而民供之。所以操此心,固此志,以待時機之來,張君之德,布君之仁,補其不足,而節有餘,妥蒼生於市野。於斯之士,古至於今,歷代有之,載之方冊,昭如日月,流名千萬世不磨。朕自為王為帝五十四年,尚昧於政事,豈不思古而然歟?抑志士之難見歟?諸生敷陳其道,朕親觀焉。」①
這話的意思是說,古代有理想的志士都想助君施行王道於天下,一等到時機,就會幫助君王廣施仁德,也會幫忙彌補君王的不足。這樣的仁人志士從古至今,歷來有之。但朕已經當了五十四年的皇帝了,在政事上居然也有疏懶怠慢之處。是朕不夠自省?還是如同古時那般,能夠幫朕彌補過失的志士,現在已經再難遇見了呢?
口試題念出,在場的十位考生只有一炷香的思考時間。時間一到,皇帝就會依照自己的喜好隨意點考生回答。這就極為考研考生的臨場反應,以及心理抗壓能力。但凡沒有抗住,輕則語言混亂,名次不佳。重則殿前失儀,被打出殿去,永不錄用。
周稚寧閉著眼睛快速思考,周圍安靜到落針可聞,她幾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一邊慢慢地呼吸,調整自己的節奏,一邊思考如何作答。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在頂上敲響了小金鐘。
魏公公尖銳的嗓音響起:「時辰到!」
緊接著,周稚寧就聽到有宮女上前,移開了皇帝面前的屏風。
「這第一個……」皇帝的聲音雄厚低沉,從高處傳來時,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就讓那個叫杜華的考生作答吧。」
第一個作答的人,承受的壓力是別人的十倍。
但杜華勉強撐住了,他先從地面起身,攏袖給皇帝行禮,再開始敘述自己的觀點:
「陛下,火燃於城,城民不知有火,自然無從防範。同理,陛下於政事有所疏懶怠慢,但無人面刺,陛下自然也無從防範。若要追責,儘是古之志士日漸稀少之由,所以陛下理應多多培養飽學之士,使他們進入朝堂為陛下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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