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寧便瞧了那墨條幾眼。
叩之清朗,神采奕奕,應當是紫玉光墨,這左世堂還當真是出手闊綽。
但是左長峰不過六品官,哪兒來的銀子供兒子如此揮霍?
周稚寧斂下神色。
*
簡單用完早膳以後,陳穗和就上樓清點禮品,周稚寧則起身去了城內的平安書齋。
北直隸府的書齋種類也很多,齋內流連的文人更是不少。
不過周稚寧去的早,但沒有遇到人滿為患的情況。於是她照例挑了一本趙徽的文集,然後找了一個清冷的角落坐了,細細翻閱起來。
關於趙徽的情況,周稚寧近來知曉的不多,就好似這個人前半生烈火烹油,轟轟烈烈,鬧的整個大明都知道了這麼一號人物。但後半生忽然冰雪寂寞一般,極度收斂,消息斷絕。
周稚寧唯一知道的,就是趙徽殿試之時,以弱冠之年一舉中第,得聖上親封為狀元,震驚朝野,轟動大明。他所作的一篇《民生論》更是廣為傳讀,各家書坊爭相刊印,幾乎達到了洛陽紙貴的地步。
古時消息傳播的不太快,等到周稚寧得知這個消息時,殿試已經過去了三月有餘,而她直到今日才有時間回過頭觀摩這篇「狀元之文」。
但是當周稚寧將文集裡的《民生論》讀過一遍之後,她不由愣了一愣。
她曾將趙徽的文章全都鑽研了一遍,可以說她對於趙徽的文風十分了解。
若說以往的趙徽是金碧輝煌、珠光寶氣,極度浪漫,那麼在這篇《民生論》裡面,她居然看見了趙徽的改變。
各種理論闡述都不再是懸浮的了,有種他飛了許久,終於落到了實地的感覺。
周稚寧不解地蹙了蹙眉心。
一個人的文風是具有穩定性的,除卻那些追尋文風詭譎的文人以外,一般一個人的文風短時間之內不會發生變化。
那麼,是什麼造成了趙徽的改變?
周稚寧帶著這個疑惑又將文章看了兩遍,但終究找不出一個答案。
不過這種探索問題的感覺,讓她久違的感受到自己好似是在做一個研究。課題就是趙徽,題目就是《論趙徽文風的幾重變化》。
想著,周稚寧忍不住一笑。
若她能與趙徽成為好友的話……也許這些問題有的是時間供她想出答案。
「你確定陳穗和會喜歡這些文集嗎?」
書架左邊忽然傳來一道男聲,帶著幾分挑剔和質疑,打斷了周稚寧的思緒。
「這些文集既不是名家所出,刊印的紙張和書墨都平平無奇,哪裡比得上我今早送的那塊紫玉光墨?」
周稚寧抬眸朝書架左邊看去,從書籍之間的縫隙里,隱約可見兩個男人正站在她面前交談,其中一個正是左世堂,而另一個約莫是左世堂的友人。
友人道:「左兄,陳穗和這個人與常人不同,他不愛金玉珠寶一類的俗物,你就是送再多也沒用。你瞧,陳穗和就連交往之人也不拘達官子弟,或者寒門布衣,由此可見一斑。」
話音落下,周稚寧就聽到左世堂冷哼一聲,似乎極為不屑:「你說的是周稚寧?一介寒門白衣,怎及你我出身官宦之家?陳穗和與她交好,反而對我處處拒絕,當真讓我匪夷所思。」
「周稚寧才能平庸,科考成績不佳,還出身貧寒,確實不配與陳穗和此等出身之人為友。反而是左兄與趙鴻飛、何明歡幾位皆是出身官宦之家,論才選能,也只不過是居於趙厲、宋基、劉濂三位之下。陳穗和與你們為友,才更襯得上他的身份。」
友人顯然也是要仰仗左世堂的,因此處處都捧著左世堂說。
左世堂聞言,便越發瞧不起周稚寧,從出身到成績都議論了個遍。
周稚寧坐在角落裡聽他們惡言惡語,一時不知該起身離開,還是該坐好不動,只好頗為尷尬地當作沒聽見,繼續把自己埋在了書堆里。
直到左世堂挑了好了文集與友人離開,周稚寧才收拾著回到客棧。
巧的是,她前腳剛進客棧,後腳左世堂就和友人帶著精心包好的文集也進來了。
「周兄。」友人對周稚寧微笑拱手,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他前一刻還瞧不上周稚寧的出身。
左世堂只對周稚寧略略點了點頭,眼神中的輕蔑和高傲幾乎要溢出來了。
周稚寧裝瞎當做看不見,也與這二人簡單見禮,隨即就一人退到桌面,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時,陳穗和正好從客棧二樓出來,一打眼就看見了周稚寧正坐著喝茶,便笑道:
「周兄?我尋了你好一陣兒了,聽說你去了平安書齋?怎麼也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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