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寧靠在冰冷的磚石上,眼睫低垂,仿佛有千斤般的重擔壓在她的肩膀人,於寒風中更見羸弱清瘦。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青石街面上冰涼的晨霧終於慢慢散盡,偶爾也有行人來去,周府的角門卻遲遲未開。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人聲。
周稚寧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幾個錦衣玉袍的青蔥少年正說說笑笑、意氣風發地朝他們這邊走來。
少年們身上穿著的褙子都鑲著純白的毛邊,繡著花團錦簇的紋樣。外面披著漂亮精緻披風,手裡或是抱著暖爐子,或者抱著湯婆子,溫暖舒適。走路時大步流星,昂揚闊首,自有一股子富貴人家的傲氣和貴氣。
為首的一個穿著更是華麗,一身紫紅色錦繡不說,外邊兒還披著件厚實漂亮的狐毛披風。走起路來昂首闊步,似乎很是得意。
周允德則注意到這個少年腰間繫著塊玉牌,牌子上刻了個簡單的周字,約莫就是往周府里去的。
他舔了舔蒼白又乾枯的唇瓣,努力把腰上的一處崩線口往後扯了扯,謙恭地彎著身子對著這群少年迎上去。
這樣的姿態讓他本來就細瘦的身體變得更像一隻弓緊了的蝦,窮酸、緊張又可憐。
「諸位……」
周允德甫一開口,便被那名紫紅色錦袍的少年睨了一眼,呵斥道:「哪兒來的叫花子?不懂規矩麼?怎在我周府門前圪蹴。去,速去!」
周允德臉色頓時紅紅紫紫,像一塊變色了的豬肝。
「在下周允德,是周府老爺周允能的同胞兄弟,這次來是應了周老爺的邀約的。」
周允德勉強壓著脾氣說:「諸位想是也是往周府去的,能否幫忙通傳一聲,我與家小已是在外等候多時了。」
話音落下,那幾個少年的臉色各有各的精彩。
唯有這紫紅錦袍的少年神情一變,顯得難看起來。
身後有一人湊上前來,笑嘻嘻地說:「連玉兄,真沒想到,原來你家還有這麼一門親戚呢?瞧這模樣,應是連夜趕路過來的吧?」
周連玉聞言立即反駁道:「誰跟他們是親戚?!」
周允德慌忙要掏請帖:「我這兒有帖子,這確實是周府老爺親筆所寫……」
但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周連玉武斷地打斷了:「真是荒謬!」
說著,周連玉上上下下把周允德連帶著周稚寧與那堆行李打量了個遍,滿臉嫌惡:「若是我父親請的你們,怎麼沒叫人接引?我周家也是禮儀之家,是萬萬做不出如此沒有禮數的事的。你們若執意要故意攀污我家,我便不留情面,叫人將你們打出去了!」
言罷他一甩披風,踏步便走,連也正眼也不留給周允德。
這回周允德連口齒都氣到結巴了,但罵又罵不出來,差點當場氣暈過去。
周連玉身後的這群少年也都只當這是個小插曲,同樣隨著周連玉離開。只是在經過周允德的時候,他們不加遮掩地議論道:
「原來賤民身上當真有股子窮酸氣,難聞的緊。」
「怕是趕路了幾天未曾洗漱的臭氣!」
「哈哈哈哈哈!」
眼看著這群人要離開。
「周公子,請留步。」
嬉笑聲中,一道冷淡的嗓音顯得很是突兀。
周稚寧立在清晨的雪光之中,皮膚素冷白皙,沒有絲毫瑕疵。眉眼細長而清雅,晨曦之下,仿佛是一個玉做的美人。
「你們這群騙子有完沒完!」周連玉滿臉不耐,但其實眼底里藏著幾分緊張。
他身後跟著的這群少年都是被家裡人送到周家的家族學堂來的,個個都有些來歷。因此,這些人表面上是來學堂里聽夫子授課的,但其實更多的來互相拉攏關係的。
按理說,這樣接待來客的事兒並不該他一個庶出來做,可他竟然接到了這個任務,可見周允能是有意培養他的。
為此,周連玉的這個差事務必辦好,既要在這群人面前逞一逞周府的威風與排場,不丟了周府的臉面。又得不著痕跡地捧著這群貴客公子,叫他們知道周府禮儀周全。
沒想到一路上平安無事,反倒是臨到進府的時候遇上了周允德一行人可憐巴巴地蹲在周府府外,像群逃難的災民!
即便周允德真是他父親請來的又怎樣?現下當著這群貴客的面也不能認,否則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他們若是發達了就不念舊情,定要叫外人看他們的笑話。
本來周連玉想先恐嚇一番,等嚇跑了周允德安頓好貴客後,事後再請回來就罷了。只是沒想到對方不依不饒。
當真是晦氣!
周連玉暗罵了一聲,立即對身邊小廝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把這群騙子趕走,還叫他們留在這裡礙眼嗎?」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