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窈嫌這份卷宗遠遠不夠細緻。
「左右鄰舍就沒有在那個時間段內,看見杜家附近出現過其他可疑之人走過嗎?」
「沒有。渠陽城不大,相鄰的巷道、胡同里這些人大多都認識,他們都沒有發現那天有什麼可疑之人在杜家附近出沒。」
杜仲進一步分析道,「能躲過眾人耳目,要麼是武功極高之人,要麼原本就是經常在這附近走動之人,你們可有從與杜家人相識或者結仇之人里排查出何線索?」
姓白的捕快搖頭,「他們家中親眷都遠在其他縣城,夫妻倆平日待人和善,據調查並未與其他人結仇。」
「既然不是尋仇,難道是隨機放火?」
杜仲立刻否認了赫連塵的想法:「不可能,兇手既然能選中商陸做替死鬼,那便是有預謀的一次縱火。或許連杜家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在何時招惹到了兇手不快,才會引火燒身罷。」
季窈默默將卷宗里一些重要的線索記在腦海,摺疊收好遞還給捕快。
「我們先去看看蟬衣,興許他那裡會有什麼線索。」
縣衙附近最近的一家醫館後舍里,兩名捕快正守在門口打瞌睡。季窈三人亮明身份進去,就看見蟬衣胸膛纏滿白布躺在床上,隱隱有血漬從胸口滲出。他的一隻手被鐵鏈鎖在床頭,另一隻手的手邊放著筆墨紙硯,看上去像是為了與衙差溝通才給他準備的。
少年聽見動靜抬頭,看見季窈的一剎那,眼眶瞬間濕潤。季窈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後,他主動將手抽出來在紙上寫字。
【商陸還好嗎?】
他胸口看上去不止一處箭傷,猜測應該是那個機關將利劍刺入他胸口。傷成這樣,他還只知道記掛同伴的死活。
「他沒事,只是關在牢里不得自由。倒是你,以後再要出事切不可莽撞,先差人送心來告訴我們,讓我們同你一起解決才是,商陸也是我們的朋友。」
他眼中暗淡無光,撐著手肘寫字有些吃力。
【商陸含冤入獄皆因我而起,我難辭其咎。當年我師父師娘死於大火,如今商陸被冤也是因為縱火,這絕非偶然。】
這一點其實季窈一早就想到了。她沉吟片刻,下定決心後安慰他道,「兩起縱火案相差三年有餘,其中的關聯要查起來絕非易事。但我答應你,一定會調查的水落石出。你現下最重要是養好傷病,等我們給你、給商陸、給死去的每一個無辜之人一個交代。」
說到這她停頓下來,抬頭與杜仲交換一個不安的眼神,隨即又轉過頭來小心翼翼道,「既然兩件案子都要查,那我們少不得還要再將當年你師父師娘的案件細節和來龍去脈都了解清楚。我知曉這是你心頭難以磨滅的一塊疤,但為了查案,我也只好讓你將這兩件案子都再細說一遍給我們聽。」
面色蒼白的少年緊握毛筆,力氣之大,連帶筆尖都在微微顫抖。他沉重點頭,將自己最不願意回首的那一晚所發生的事一字一句地寫在紙上。
三年前岑老爺壽宴那日,他在岑府和許多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一起玩得樂不思蜀,壽宴結束之後,管家的兒子說他在落雁谷外面發現一處山洞,想叫上他們前去探險。蟬衣那時年少,玩心正濃,便在其他人都各自回房準備休息之後才帶著幾個師弟偷偷跑出來,直到在雁盪山上看見谷里竄天的火光這才知道門派走水。
他回到門派時其他師弟、師叔已經從房中跑出來,但只沒瞧見師父和師娘。他不顧眾人阻攔想衝進去救人,饒著屋子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可以進入的入口。雪雲師父夫妻居住的房舍一面背山,左右兩側窗戶和正中大門都燃起熊熊大火,不斷有燒著的木塊和布簾掉落。他最後選擇左側的窗戶跳進去想救人,奈何進去之後根本看不清師父和師娘在哪裡。他在里面扯著嗓子喊了幾聲,自覺頭暈目眩倒了下去,完全失去意識之前聽過到門外有人喊「潛火兵」來了,再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師弟的房間裡。
因為落雁谷遠在渠陽城外,望火樓和軍巡鋪得到消息趕來之時為時已晚,起火的房舍被燒得只剩個空架子,里頭雪雲和華夫人的屍體也都被燒得面目全非。
至於杜家的火災,他既沒有見過杜家母女,也從未去過銀蛇巷,直到他回到客棧沒找著商陸,聽客棧跑堂的說有人喚他去了銀蛇巷,他跟著摸索過去才知道商陸出事。
赫連塵很早就知道發生在蟬衣身上的事,聽完疑惑不解道,「不對啊,要說這杜家母女逃不出來,情有可原。你師父和師娘武功高強,按道理來說在江湖上行走之人警惕性也高,又怎麼會同杜家母女一樣任大火燒死呢?」
蟬衣聽他聲音覺得耳熟,看臉又是頭一次見,以為他不過是陪季窈二人來辦案的渠陽衙差,嘆一口氣提筆寫道。
【師父那晚喝了不少酒,師娘扶他回去之後一直在房中照顧他,無暇顧及我們。否則,我也不會找到機會偷溜出來。如今看來,這件事我也難辭其咎。我的屋子就挨著他們,若是我當時留沒有貪玩跑出去,一定可以及時發現起火,將他們從里面救出來。】
寫到最後幾個字,少年灼熱的眼淚已經隨墨點一同滴落在紙上,將字跡暈開。季窈搶過他手中毛筆擱在一邊,按著他的肩膀躺回床上,柔聲安慰他。
「這當然不是你的錯,休要將那縱火之人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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