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江南帶了些我們那兒特有的麻葛糕和椒鹽金餅來,還望季掌柜收下。」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氏還知道帶禮物上門,季窈雖然覺得她臉上的笑容透著陰森,也只好道謝之後雙手接過,遞給三七收好。
表面上,這事兒算是翻篇。季窈陪著兩人在桌邊客坐閒談,從臉上傷勢聊到開店做生意,她心不在焉,大多敷衍兩句。
入夏之後大家衣衫盡減,大致上都是些輕巧透氣的面料。她今日穿的一身水綠色齊胸襦裙,敞領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林氏的目光莫名在她裸露肌膚上停留片刻,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
這話聽著,她應該又是在說季窈和那苗疆女長相相似之事。她手心發汗,訕笑道,「林老夫人是說,我和那苗疆女?」
她避而不答,接著追問:「季娘子年歲幾何?」
「處暑過後就二十一了。」
說這話時她心神不安,下意識朝嚴煜看去。他剛想開口救她於水火,林氏突然捏著嗓子大笑起來。
「哎喲,你說我這個老糊塗,怎麼就把你這個小姑娘同那妖女想到一塊去?琮之有一句提醒我,那妖女要是活到現在,定是同我一樣年老色衰,滿頭的白髮……這樣想來,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除非……」
她話鋒一轉,盯得季窈頭皮發麻。
「除非什麼?」
如此直接的目光宛若一條舌頭在季窈臉上來回舔舐,叫她無論如何也避不開。
林氏眼波流轉,耷拉鬆弛的眼皮底下,眼珠子蒙上一層抹不開的灰。
「……除非,季掌柜你也是苗疆人士。畢竟神域人人皆知,苗疆之中什麼神啊、鬼啊的,多得很,那些個神女、巫女,據說活成百上千歲的都有,區區五六十歲,算不得什麼……」
「這……」難道要她承認自己是被亡夫從苗疆撿回來,所以的確有可能是苗疆人嗎?
季窈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氏突然收斂起慈祥的面容,目光倏忽間冷下來,又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向她,好像她是一隻待宰羔羊。
「而且我還記得,那妖女身上,心口到鎖骨的位置有一長圓形紅色胎記,季娘子你怎麼可能……」
不知道為什麼,季窈聽見這話下意識就想從她身邊走開,可反應過來的時候林氏的手已經伸了過來。她躲閃不及,衣領被林氏抓住猛的往下一帶,凹陷分名的鎖骨肌膚左側,不到兩指寬距離的地方,一塊長圓形紅色胎記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做什麼?!」
拉扯的這一下,不光季窈傻眼,立刻推開她的手站起身來,攏緊衣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身後一眾奴僕來不及躲開,雖然晚了些,也只能趕緊側過臉去,躲避這場災難。
杜仲原本坐在不遠處另一張桌子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她同林氏談天,聽見動靜即刻起身來到季窈身邊,將她與林氏隔開,拉著季窈站到一旁,伸手擋住女娘衣衫不整模樣。
「祖母!」
嚴煜伸手抓住林氏,見季窈受辱痛心疾首,卻無論如何沒辦法立刻走到她身邊去。
林氏看見季窈鎖骨上的胎記,雙眼瞪大又變回昨日那個咄咄逼人的老太太,突然發了瘋似的大聲說道,「還說你不是妖女!這胎記五十年前我就見過,怎麼敢有一刻忘記?你這個妖孽,從今早上琮之突然拿著他祖父留下的書冊子來給我,我就知道是你又跑來找他,要他幫著你一起來蠱惑我!」
季窈這次徹底懵了,決堤的眼淚不可抑制地從眼眶湧出,她捂緊胸口此刻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任由眼淚一滴滴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斷從臉上滑落。
「我沒有……」
「還說沒有!」林氏雙手被嚴煜抓住,嘴上卻不饒人,哪裡像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五十年前你拆散我們嚴家未果,竟把主意打到我孫兒身上,現在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妄圖讓我相信你是個年輕貌美的深閨娘子,我呸!」
不光沒有老人家該有的樣子,面對曾經五十年前差點將她夫君帶走的女人,她甚至變得幼稚又惡毒起來。嚴煜不敢捂她的嘴,只好低聲不斷勸她別再說下去。
眼看著季窈遭受如此奇恥大辱,楚緒等人都坐不住了,全部起身站到林氏和嚴煜面前,叫嚷著讓她住嘴。
嚴煜越過南風館眾人肩膀,看見季窈在杜仲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窈兒……」
季窈哭到快要窒息,一隻手攥緊衣襟之餘,另一隻手拽住杜仲的衣服,抽泣之間渾身顫抖不止,臉上、鼻頭泛著毛細血管破裂的紅暈,哭到幾近崩潰的邊緣。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嗚嗚嗚嗚……我都已經這麼委曲求全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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