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聽得糊裡糊塗,替她塗抹藥油的力道又再放輕些。楚緒倒是知道她後半句都是氣話,歪著腦袋問道,「誰打你,你打回去啊!掌柜,你一向不是任人欺負的人。」
季窈聽罷,眼神落寞,呆呆地看著杜仲,半晌才開口,「是嚴煜的祖母打的。」
!
「她為何……哎喲。」
三七剛開口說了三個字,立刻被杜仲一個比刀尖劍刃還凌厲的眼神喝止住了口,楚緒也伸手在他後腰上猛地掐一下,疼得他叫出聲。
接過大家遞來的眼神,饒是三七這種腦子天生少根弦的人都反應過來,立馬乖乖閉嘴,再不敢問。
為何?還能為何,自然是不喜歡她才會打她。
為何不喜歡,自然是嚴煜和季窈的事她不同意。
為何不同意,自然是因為季窈她的身份。
一時間,大家都凝神靜氣,帶著或是憐憫,或是關切的眼神看向季窈。她看大家突然安靜下來,一抬頭所有人又都立刻別過臉去不敢看她,心下明白過來他們的好意,哭聲漸漸止住。
「並非你們想的那樣……她一進門就把我錯認成了什麼妖女,這才打了我一巴掌,除此之外,我當然沒有受他們的閒氣……我像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嗎……」
杜仲一邊收拾藥膏和藥棉進木匣,一邊狀似隨意道,「既然是錯認,就該上門來向你道歉。在此之前,不准你再去找他。」
「對。」楚緒心裡還是偏向杜仲這個「掌柜的夫君」人選,直起腰身,眼中燃燒著怒火,「咱們南風館的人要有骨氣,他們不上門道歉,我們也絕不低頭。」
想起嚴煜,季窈心裡就堵得慌。正沉默之際,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季娘子。」
見來人是彩顰,季窈揮手示意身邊不太服氣的夥計散開,只留京墨和杜仲站在身後,悶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彩顰手裡提著一隻黃花梨木的雙層食盒,行至桌邊將盒子放上去逐層打開,一層是零零散散的藥瓶、藥粉,另一層則是形態、顏色各異的香糖果子。
「這是嚴大人吩咐叫我送來給季娘子擦臉的藥膏,和譚酥記買來的香糖果子。」
他只是吩咐彩顰來,自己為何不來?
季窈伸手把食盒蓋住,轉過身去氣呼呼道,「拿回去,我不要。」
彩顰捧著果子到她面前,耐心解釋道,「這原本就是嚴大人專門叫下人採買回來給季娘子你的。這幾日你日日都到府里向我詢問老祖母的喜好,嚴大人他雖然公務繁忙,心裡頭卻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季娘子你。他知道你今日要來,所以才叫買這些果子來給你吃的,你可千萬別不要啊。」
「另外他讓我帶話給你,老祖母上了年紀,錯認和失手打你一事實屬誤會,但求季娘子你看在他的薄面上,只不要同老人家計較才好。如今老祖宗正在鬧脾氣,他一時走不開,也勸不住,只得等到人睡下之後他才能脫身出來尋你,望你莫要生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大道理誰都明白,可季窈臉上依舊隱隱作痛的紅腫卻在提醒她,林氏對她這一巴掌應該毫無悔意。彩顰看著季窈轉過身去,聲色仍是冷淡。
「該不該生氣,我自己心裡有數。他既走不開,我這裡也用不著他惦記,你回去罷。」
「季娘子……」
彩顰獨一人與南風館眾人相對而站,大家臉色都不是很好。她環視一圈,惟京墨的表情稍顯溫和,他朝彩顰點頭,示意她可以先行離開。
女娘無奈福身,把食盒裡的東西都端出來後將蓋子合上,將空食盒提上往門外走。
「那些膏藥里有一瓶是我調製的潤面油,養膚效果極佳,可以同活血散瘀的藥一同塗抹在面上,季娘子可以試試……彩顰才先告辭了。」
人走茶涼,季窈回頭看一眼桌上瓶瓶罐罐,眼底蒙塵,拖著沉重的身子說自己要回房休息。
拐過迴廊走到橋邊,池塘里有少許粉荷已經盛開。蠆蜻從她眼前飛過,發出滋滋展翅的聲音落在荷花瓣子上,成節成段的尾巴不時抖動兩下。
這是註定活不到冬天,也看不到雪的夏蟲。去年這個時候南星還會把它們抓來給季窈頑一陣,後來得知這些小傢伙都是短命的可憐蟲,她便絕了對諸如夜照、蠆蜻一類小蟲的興趣。
不自覺走到池塘邊,澄澈透亮的水面倒映出一道清麗身影。她看著倒影里自己身上穿著的葭灰綢長衫,不管是其暗淡內斂的顏色,還是上頭暗雲梅花的紋路,包括頭上一對翠玉簪子,一應都不是她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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