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從大堂走上來,掀開帘子湊到杜仲身邊,指了指樓下道,「杜郎君,今晚花大價錢說要請你作陪,給她生辰作壽的許家大娘子已經到了,正到處找你呢,你看這……」
「不去。」
杜仲眉眼下壓,透著陰沉,坐在桌邊繼續喝茶。
一個黑芝麻餡的青團下肚,季窈心滿意足,吃得飽飽,靠近杜仲好聲好氣勸他,「她可是花了整整五十兩銀子才爭到今日這一個時辰與你共飲,算下來這五十兩銀子裡有足足十兩都是你的,拿來買什麼不好?趕緊去罷別讓咱們的貴客久等。」
她越是高興得意,明媚乖巧的模樣,杜仲的臉就拉得越長。他放下茶盅,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你以為,我之所以待在這裡,是為了掙這十兩銀子?」
做事就做事,還整上價值來了。季窈不知道他剛才從後舍走出來還好好的,這下子又發的哪門子脾氣,默默在心裡翻個白眼,面上仍掛著笑。
「自然不是,你我表面掌柜與夥計,實則更勝親朋手足,旁人哪能及你萬一?這十兩銀子我也是捨不得讓別的小倌賺走,又抹不開面明擺著偏袒於你,所以就讓你先去前頭應付著,晚些時候我再找人換你出來休息,可好?」
這一年的時間,季窈也沒少同各色男人們打交道。往常她只道女娘們要哄,殊不知男人們也需要哄。
她如今哄男人的手段學得還算不錯。
少女靠得近,身上那股熟悉的蘭草香氣又飄過來。杜仲被她哄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腦子裡仿佛一團粉色雲霧升起又落,迷濛恍惚。明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心裡卻不自覺甜膩起來,蓋上茶盅施施然起身,留給季窈一個傲嬌的背影。
許家大娘子尚未出閣,家中雙親又是捧在手心裡當男孩子養大,為人豪爽性格奔放,今日擺酒設宴,就選在南風館大堂,正對舞台下方四張桌子坐滿她往常結交的繡娘、女眷們,見杜仲露面,喜不自勝,端起酒杯與眾女客敬酒。
「今日是我生辰,也是家父家母鬆口,終於願意將家中十餘間鋪子交給我打理的好日子,特設宴席,請杜郎君陪同飲酒作樂,通宵達旦。若待會兒酒過三巡,有什麼得罪、叨擾之處,還望各位海涵,我先敬各位一杯。」
說罷她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杜仲雖厭倦這些場合與形式,卻也知曉自己要麼不做,要做就不能砸了南風館的招牌,遂與同桌其他女客一同起身,在大堂和二三樓所有人歡呼聲中飲盡杯中酒。
季窈已經有將近半月沒有參與到南風館日常經營當中,見上下賓客皆是熱情,被這濃烈而炙熱的氛圍打動,亦下到一樓吆喝著與眾人同飲。
酒過三巡,正值日暮落盡,華燈初上。
說書先生一段書畢,欣欣然退場,換上蟬衣的古琴獨奏。
彼時季窈正同楚緒站在櫃檯里,數著白花花的銀子傻樂,三七和商陸突然火急火燎從三樓一路登登登走下來,裙裾在空中四散翻飛,流光溢彩。
他們倆站在大堂環視一圈,精準鎖定櫃檯里季窈的身影,提著衣角衝過來,神色慌張道,「掌柜,不好了。」
少女目光從舞台上蟬衣恬靜的身影上收回,古怪看商陸一眼,不以為然,「何事驚慌?」
這樓上樓下歡歌笑語,門外也無人鬧事,還能有什麼值得他如此驚慌失措?
商陸和三七對視一眼,走進櫃檯裡面,附在季窈耳邊小聲道,「是晚上壓軸表演雜劇的戲子,他演不了了!」
這怎麼行?!
過年期間,季窈把這龍都城裡能請來唱鼓板、做雜扮的百戲戲子們都請來演了個遍,新來的雜劇班子還是她花重金從鄰縣益陽城裡請來,攏共六個人都是能歌能舞的全能戲子,班主會諸宮調、學像生,他們之中有一對小年輕夫妻,演一出悲情雜劇《清槐雨》最為叫座,女鬼殷離在自己心愛之人——亡國將軍陽知禹的懷中灰飛煙滅之時,在場觀眾無不悵然涕下。
這個戲班子季窈盼了整整一月有餘才把他們盼來,前幾日一直安排在對街吉星客棧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對外更是打著《清槐雨》之名大肆宣傳好幾日,不少女客特選今年日登門,為的就是一睹大名鼎鼎的女鬼與將軍之愛情故事。
若是今日這戲黃了,她面前聚寶盆里的銀子估計要全部賠光。
季窈這下慌了,甚至比商陸和三七更慌,「為何演不了了,可是覺得錢銀不夠?不夠我可以再加!」
「不是!」
商陸還沒說完,三七看一男一女走下來,乾脆直接領到季窈面前,揭下其中男人臉上面紗,聲音略顯顫抖,「掌柜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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