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女呆愣著鬆開杜仲,梁之章垂目,繼續替南星處理傷口。
「幸而未傷及要害,加上季掌柜包紮得還算及時,命是保住了。而且……」他握住少年手腕把脈,面露疑惑,「……照理說這傷得這麼深,應該會造成失血過多才對,沒想到他脈象還算平和,真是罕見。」
說話間,他瞧見少年嘴角帶血,歪著腦袋疑惑更重,「他還吐過血?那失血應該更嚴重才對啊?怎麼脈象上……怪哉。」
杜仲聽出其中貓膩,拉著季窈到門外,低聲問來,「梁大夫說的,怎麼回事?」
頂著一張哭花了的臉,季窈像只從樹林裡鑽出來的花狸毛。她吸吸鼻子,說話不甚連貫。
「我……我怕南星死了,掰開捕獸夾的時候又剛好被劃破手指頭……那,我記得你說過,我的血可以緩解你體內蠱蟲,就想著是不是也可以……」
說話間她舉起自己的手,食指尖端舊傷口已經癒合,一條新傷口才剛剛結痂,看著像是剛受傷不久。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血餵他了?」
「嗯,」想起方才梁之章的話,她慶幸自己當時決斷及時,「我也算將功補過了是不是?」
補她個大頭爺爺!
杜仲一拍少女腦門,疼得她叫出聲來。郎君疾言厲色,脫口而出,「那捕獸夾放置山野,常年風吹雨淋,鏽跡斑斑,傷口若沾染上鏽跡是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被那東西劃傷為何不說?」
她到底是真蠢還是心大?
舉著季窈受傷的手走進來,杜仲將她被捕獸夾劃傷一事告知梁之章,辛苦他晚些時候替季窈處理一下傷口。少女看床上少年腳踝的傷口還露在外頭,柳眉蹙起。
「梁大夫,你為何還不替他縫合傷口?」
油酥燈微弱,梁之章仿佛是聽見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冷眼抬起頭來看著季窈,「季掌柜還沒聽明白嗎?南郎君重傷是因為斷骨,而非簡單的皮肉之傷。光是縫合傷口作何之用?裡面骨頭一樣是兩截,你讓他之後如何行走?」
這……
「那該怎麼辦?」
梁之章洗淨雙手,在木質托盤裡取來手套、面罩和鋸刀,雙眸沉靜,「事已至此,唯有截肢。」
「截肢?!」
此言一出,床前三人都忍不住驚喚出聲。鋒利鋸刀在微光下泛著白光,讓梁之章看上去像是從閻羅殿裡走出來取南星性命的判官。
「對,斷骨難再生,繼續與南郎君血肉粘連,腐敗的骨頭只會讓他感染其他病症,直至最後不治而亡。所以為了讓他活下去,惟有截去斷肢,方可保命。」
「不行!」季窈最先反應過來,撲在床邊擋住梁之章和他手上的器具,「我了解南星,少了一隻腳只會讓他生不如死!梁大夫你萬不可將他的腳截掉!」
他那樣愛美,又心高氣傲,哪裡能接受自己身體殘缺?可若他傷不至此,以往用藥總是溫和為上的梁大夫定不會做出如此決斷。
想到這,她難掩痛心,又落下淚來。
遇上這樣的病患,梁之章最是苦惱。他「啪」的一聲扔下鋸刀,低頭脫去手套,「該說的我都說了,要他死還是要他活,你們自己定。」
「慢著。」
床邊兩人聞聲轉頭,一旁沉默多時的京墨緩緩從黑暗處走到燈前,眸光灼灼。
「梁大夫,我聽聞世上有一位名叫『徐清來』的神醫,傳言他醫毒雙絕,對人體脈絡了如指掌,可做到斷骨再生、解世間一切奇毒。」
這話點到梁之章話頭上。他摘下面罩,眼中閃著光,「不錯,老夫對此人也有所聽聞。傳說他精通《黃帝內經》等醫學典籍,普通人僅能參透表象,惟他深解其內里,利用人體經絡血脈能做到斷骨重生。」
京墨突然提及此人,意圖明顯。
「可徐清來此人,市井坊間從來都只有傳言,不見其人。如今天氣日漸回暖,南郎君這傷拖不了幾日就會惡化,只怕到時候沒找著人,少年性命也是無力回天。」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京墨側眸,將目光落在床榻上面容沉靜的少年臉上。
「我們沒有辦法,但別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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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清晨,商陸抱著從濟世堂取回的藥材,剛走到南風館門口,就看見四匹高大駿馬疾馳在簋街正中官道,上面人皆高大威猛,手持利刃直直在他面前停腳。接著兩輛裝陳豪華的馬車接踵而至,在四匹駿馬身後停下。
四名護衛模樣的人上前掀開車簾,一張沉靜威嚴,年歲看上去將近五十的臉出現在商陸面前。還沒等他開口,男人掃他一眼,揮手吩咐護衛推開南風館大門。
以為是有人鬧事,商陸大著膽子跟上去,「你們干什麼?」
「商陸。」
京墨從後舍走出來,示意商陸不要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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