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電梯上樓的時候,程燦習慣性地用拇指掰了掰打火機話道:「這次的客戶,是我之前的一個朋友。」
「之前?」
吳橋見他犯菸癮,伸手隨便按了層樓。電梯門一開就拉著程燦,兩人一起貓進吸菸室,「為什麼,鬧矛盾了?」
「……死了。」
程老闆靠著牆,點起支煙,「要辦葬禮的是他母親。」
這話不好接,於是吳橋只靠在程燦的身邊,等他接著往下說。
「大學時候的朋友了。」程燦吐了口煙,「不是香港人,但就說要在紅磡辦事,遺願來的嘛,他阿媽都叫隨他心意,話錢不是問題,辦得體面就得。」
心意。
吳橋皺了皺眉,一個死人的心愿要點去知啊?
他伸手自顧自地也從程老闆的兜里摸了支煙點起,邊抽邊問:「停了很久了?」
「嗯,」程燦點頭,「說是friend可能都談不上,算朋友的朋友吧。佢嘅身後事就一個阿媽能作主,不過也奇怪,我們從來都冇人見過他阿媽,聽說是剛剛才返嚟香港。」
「點解會這麼遲才來?」吳橋問,「定系失蹤?冇人知乜?」
程燦嘆口氣無奈道:「幾句話講不清楚,明天先同客戶見一面再說吧。」
吳橋點了點頭,只覺得其中糾葛恐怕不簡單,想要體體面面地辦好佢嘅喪儀也不像說得那麼容易。
「另外,」程老闆說著掐了煙直起身,「撥了兩個員工給你,系主持同埋遺體妝師。放心,我會發工資給佢啲。」
哪有代替人家公司招人還代發工資的?
吳橋吐了口煙,覺得好笑訕他道:「幹嘛?插兩個反骨仔給我?真要演《友情歲月》啊?」
「講什麼蠢話?說了,只幫你一次。」
程燦蹙著眉摘走吳橋抽了半根的煙也給滅了,「你又沒癮,別老想著抽。」
吳橋聳了聳肩,「不抽也要跟你背後吸二手的,有冇分別?」
「是我不好,」程老闆笑了笑,「以後你在,我一支都不抽。」
吳橋問:「那我留返香港你就徹底戒菸了?」
「嗯……考慮下?」
「考慮個屁,你個謊話精我點會唔知啊?」吳橋揶揄完重新正色道:「講正事先。」
見他認真,程燦也收了嬉笑:「呢次在香港做嘢,你總不好指望姜姜去主持吧?她講白話還不如你。」
「那就我自己來咯,」吳橋無所謂道:「今時不同往日了程老闆,我都知道做殯儀經紀人有多辛苦嘅啫,現在還有員工幫手,以前仲要一個人干全公司的活哦。」
「不一樣,」程燦搖了搖頭又想點菸,搓了搓手指還是忍住了,「我不是說你干不好,總之,算外派去的,你就當外包部分工給我,得唔得噶?」
吳橋笑:「強買強賣啊,程老闆?」
「你嘅公司都系我投的,買你兩個部門都不願意?」
話到這個,吳橋嘟嘟囔囔地小聲反駁了句:「錢都還你了啊,燦哥……」
誰知道程燦是半點都聽不得這話,上手就朝吳小混蛋的腦後拍了一巴掌,叱吒杭城風雲的吳老闆差點在窄窄的吸菸室跌成個撲街。
「做乜啊燦哥!」吳橋抗議,但造反無效,被程燦武力鎮壓了。
從以前就是這樣,吳天天這個小孩兒什麼都挺好的,就是脾氣倔,跟死牛硬頸似的,怎麼話都不聽。
程老闆果然還是沒忍住,重新點了支煙沉下氣說:「房子的事你不用擔心,燦哥會幫你搞定,好好辦你的公司就得。」
「發神經啊!」吳橋捂著腦袋氣笑了,「我多不容易賣出去,然後你再買回來?做乜?就為了建設祖國交多點稅?我看你才是腦兮敲冊,不許買!」
「那間房子對你來說不一樣,」程燦好聲好氣地講:「伯父伯母走得急,留下的東西不多。天天,不要叫自己日後後悔……」
「燦哥,」吳橋打斷他,滅了煙拉起程燦往吸菸室外走,不給他再抽的機會。
「沒什麼大不了的,人應該要往前走才對。人生就像呢班電車嘛,不管再怎麼樣捨不得,已經到站落車的人也都不會重新再回來了,跟住珍惜還能短暫乘坐同班車的人,才最緊要。」
他轉過頭,認真地看了眼程燦說,「我一直很感謝你,幫我好重新想明白這個道理。」
「我幫你什麼了?你最需要的時候,我次次都沒來得及……」
「《友情歲月》啊,大佬,」吳橋笑了笑說,「你叫我次次都捨不得咁早就落車。」
人其實真的都好奇怪。
一個人的至暗時刻,卻又只要與此世間還有哪怕一絲脆弱的連接,都能重新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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