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欽一臉認真,說著就要上手解開江予帆的衣服上藥。
像他們這種做暗衛做侍衛的,受傷上藥那都是再熟練不過的事了,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就完事兒。
然而,裴紹欽突然感覺到一道刺骨寒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還沒碰到江予帆的手瞬間頓住,停在半空中。
餘光瞥見自家殿下快要黑成鍋底的臉色,裴紹欽眨眨眼,看了看江予帆,又回想起剛才殿下看見他二人推搡時的神情,再聯想之前殿下不惜驚動暗閣也要讓他調查「救命恩人」的舉動,以及最初在密林時,殿下不惜冒著被殺手發現的危險也要回去找那個人……他好像領悟到了什麼。
「殿下,屬下突然想起使團那邊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屬下告退。」
裴紹欽絲滑變臉,一本正經地把手裡的藥塞給了君九塵,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院子,像是真有什麼火燒眉毛的事兒一樣。
江予帆眼看著君九塵還是沒有放棄給他上藥的想法,後退了半步,滿臉抗拒:
「殿下,真的不用……」
「不,你用。」
……
江予帆到底是沒能推脫掉太子的好意,但他有一個問題,受傷的是他,換藥疼的也是他,怎麼太子的臉色比他還臭?
臥房內,江予帆利落穿好衣服,隔絕了太子那炙熱的目光,乾咳一聲道:
「殿下,天色不早了,使團卯時啟程,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天色是不早了,那孤今晚就歇在這了。」
君九塵說完直接扯了外袍,翻身上了江予帆的床榻,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江予帆,自己往裡挪了挪,和衣而臥。
「殿下???」
江予帆神色古怪,他不理解,這太子有事沒事的總往他這湊個什麼勁兒啊?
「距離卯時也就不到三個時辰了,來來回回地折騰,孤也不用休息了,不如就在這休息,明日一早,和江大人一同出行。」
君九塵閉上眼睛,說得那叫一個合情合理,還不忘將裡面的被子拽出來方便江予帆一會兒蓋。
江予帆若有所思地盯著君九塵俊美的側臉:「殿下的寢殿距離這裡並不遠。」
君九塵側過身來面對江予帆,突然睜眼:
「孤聽聞,像是暗衛在外出任務,條件多半艱苦,難免有和同伴擠在一張床上過夜的時候,怎麼?江大人莫不是嫌棄孤?」
「……」
江予帆搞不清這太子殿下為何放著寬敞的寢殿不住,非要擠在他這狹仄的臥房裡,但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也不好再趕人走,於是乾脆寬衣解帶,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殿下若是不介意,那就休息吧。」
話落,江予帆抬手扯落了床幔遮住光線,順便將被子分給了君九塵一半。
「孤不介意。」
君九塵壓著嘴角的笑意,蓋好被子,再轉頭看向江予帆時,對方已經閉眼睡了。
可君九塵卻睡不著了,他一閉上眼睛,就全都是方才給江予帆換藥時,對方身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疤,新舊交疊,傷筋動骨,著實駭人。
在他們還未曾相識時,江予帆……應當經歷過很多生死時刻吧?
這麼想著,君九塵控制不住抬手想要撫平江予帆即便是在睡夢中也微微蹙著的眉心。
然而……
「殿下還不睡嗎?」
江予帆並未睜眼,也沒有任何動作,但嗓音卻十分清冽,很顯然,他一直都沒睡。
被抓包的君九塵刷地縮回了手,當即背過身去,含糊道:「睡,孤這就睡了。」
江予帆微不可聞地哼笑了一聲,君九塵卻亂了心思。
良久,君九塵便聽身後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這次,江予帆是真的睡了。
於是,君九塵又小心翼翼地轉了回來,指尖偷偷勾住江予帆散落一旁的髮絲,反覆摩挲。
江予帆啊江予帆……孤與你明明相處不久,甚至算不上多了解你,可你為何如此……合孤的口味……
……
使團於卯時準時離開皇城,沒有任何儀式,也沒有人來相送。
只因護送國禮一事事關重大,需得避開有心搗亂之人,是以使團出行不宜大張旗鼓,而是扮作尋常旅人,秘密進行。
使團名單中,明面上的只有十三人。
包括江予帆在內的四名暗閣中人,四名聖林衛,兩名奉旨跟隨負責交涉的文臣,裴紹欽和另外一名太子護衛,以及太子殿下本人。
還有其餘暗中護送的暗衛和精兵,數量近百,但不到萬不得已,這些人不會露面。
今日恰逢陰雨,連帶著人的心情都壓抑了許多。
除卻太子坐在馬車之內,其餘人皆是騎馬隨行,圍繞車駕四周。
江予帆一身簡單的黑色勁裝,肩披蓑衣,頭戴斗笠,冷厲的目光巡視四周,仿佛只要身處任務當中,他就只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暗閣首領,而那個鮮活的江予帆,則被他深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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