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居,大不易,榮伯府這樣家裡家外一同生亂的何止是「不易」兩個字能形容的?
端午競渡時,昆玉河畔,玉台上再見榮伯夫人時,她已是目光渾濁,不似以往自矜是皇長子外祖母時的風光,只腰背依舊筆挺,下巴亦是微微抬起,不肯在眾人面前露了頹勢的模樣。壓彩頭時,手筆也大,壓的卻是一艘已經落到末尾的龍舟,這就是明擺著要捐錢了。
眾人不自覺停下動作,側耳細聽她要說些什麼——貴重物件都捐了,再不給人家一個說話的機會,不符合京城人來往交際時克制又婉轉的風格。
她也果然有話要說,見注意到她的人越來越多,才開了口:「老身養兒不肖釀成大錯,承蒙陛下不棄,好歹留了命在。如今幸得邊防有裴世子接手,世子天縱英才,如今一切安穩,總算沒讓不肖兒罪孽更深。因歷年端午都有此慣例,老身就厚顏藉此為那些可憐人捐些錢財,也當是為不肖兒贖罪了。」說到後面,已是眼眶微紅。
話音剛落,河中競渡分出勝負,榮伯夫人指定的龍舟果然沒能上演什麼絕地翻盤的好戲,依舊是最後一名。
第一名不好押中,最後一名也同樣如此,歷來負責典當併購買衣食贈予慈幼局的京兆尹夫人雖覺她來者不善,卻也不會因此說些什麼,起身鄭重替慈幼局眾人謝過榮伯夫人。
她這裡正不假思索地說著應酬的套話,座下卻有不少視線若有若無地圍著定國公婆媳兩個坐著的位置打轉。
定國公府與榮國公府倒是向來沒什麼齟齬的。同為公府,榮國公府前有孕育了皇長子的德妃,又有在陝西重鎮任總兵的世子,聲勢一向煊赫。定國公府先前也不遑多讓,嫡支兩個長成的兒子都是有名的才俊,也就是先世子去世之後低調了許多,次子請封世子又去了金吾衛之後就更讓人不敢忽視了。
兩家雖然不算親近,也沒什麼沾親帶故的關係,但哪怕是幾個月前,恐怕榮國公府還抱著跟裴家人搞好關係的心態,可誰知天不遂人願,榮國公世子偏偏就丟了大人,接手爛攤子的偏偏就是裴世子。
當日戰報送來,朝中公推定國公世子接手陝西防務,朝中上下都是一副只要裴鉞去了就不需要再擔心的模樣。而裴世子也果然沒有辜負諸公期望,一封封戰報送來,雖沒大戰,韃靼人居然退兵了,越發把榮伯府一家人襯得灰頭土臉的。
眼下榮伯夫人起來說話,出手就是個把在場所有人壓下的貴重彩頭,話里話外又涉及裴鉞,就有不少人暗戳戳等著定國公府的人也起來說點什麼。「天縱英才」倒是好話,可也看是誰說出來的。
要知道定國公夫人年輕時候可是個眼裡容不下人的性子,她這兒媳也是個口齒伶俐的,若是真打起機鋒來,不知該有多好看!
各色目光注視中,裴夫人果然坐直了身子,身後明棠亦是整了整衣袖。
要來了,要來了!眾人不禁一陣激動,目光都更集中了些。
停頓片刻,卻是明棠慢條斯理起了身,朝著榮伯夫人只微微一點頭,語調倒是溫溫柔柔,絲毫不帶煙火氣的:「本來該向夫人行個禮的,如今倒是不大方便,還望夫人恕罪了。」
——以前自然是方便的,論身份論年齡,明棠遇到這些公府夫人們總要行個禮。如今不方便,自然是榮國公府降了爵。論理她占著輩分,又畢竟還是伯夫人,讓明棠問禮也說得過去。可明棠恰好有個在禮部當尚書的老爹,知道這一家子只有榮伯有爵位,請封伯夫人和新世子的摺子到現在都沒遞上去。
也就是說她現在還是個白身。一個白身,大家給面子叫聲夫人,若是不給面子,怕是昆玉台都沒了她的座位,自然不方便再受明棠的禮。
想通了這一節,就有以往對明棠有所耳聞的情不自禁同情起榮伯夫人:早知道裴世子夫人口齒伶俐,何必咽不下那口氣,提起裴世子呢?這可不是把臉送過去給人抽?
明棠的話卻還沒說完,依舊是那樣不疾不徐的語速:「至於什麼『天縱英才』,外子當不起這樣的稱讚。他往來家信中數次提及,能有今日全賴陛下英明,將士用命,陝西前番受辱,上下一心,他身居其位,不過是盡忠職守而已,換了朝中眾將,皆能有所作為,還請夫人以後休要再提這樣的話,倒顯得外子誇耀自身一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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