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切」了一聲:「那算什麼寫日記啊。」
誰在心裡寫日記,有病啊。
那像他這種內心活動這麼豐富的人,一天不得在心裡寫8100篇啊,夠唐僧取經100回了。
俞晝笑了笑:「你呢?寫過日記嗎?」
「寫——」話音忽然頓住,沈驚趕緊轉了轉舌頭,「沒有啊,沒寫過。」
他寫的那些日記見不得人,不能讓俞晝知道。
俞晝淡淡「嗯」了一聲,沒有什麼表情。
沈驚心裡打鼓,莫名的心虛,「嗯」是什麼意思?
他扯了扯俞晝的袖子:「哥哥,如果你寫日記,你想讓所有人都看到呢,還是不讓人看到呢?」
俞晝說:「我只會希望有個特定的人能看到。」
沈驚怔了怔:「哥哥,你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啊......」
俞晝摘下眼鏡看著他,眸光幽深,仿佛深潭泛起波瀾:「沈驚,我像誰?」
沈驚撓撓頭:「齊明旭啊,他經常發朋友圈僅對我可見。」
俞晝眼底的深潭結冰了,他捏了捏額角,輕呼了一口氣。
·
俞晝太忙了,要加班到很晚。
沈驚寫完作業就收拾收拾溜回房間裡去了,下意識地打開「Pswww.loushuwu.cc」網站。
消息欄有個紅色的「1」,沈驚點開一看,果然,是CD給他昨天的日記點了贊。
他的老朋友,機器人CD。
沈驚趴在床上,莫名出現了一絲愧疚感。
今後真的就不在這兒寫日記了嗎?
這麼做總覺得是拋棄了CD,CD一定會難受的。
可是CD只是一個機器人啊,CD是有感情的嗎?
沈驚往前翻了翻自己以前寫過的日記,三年前的一天,他在網吧里寫道——「昨天晚上我在垃圾桶旁邊睡覺,有個男人尿在我身上,我爸站在旁邊看。原來那個男人是我爸的客人,他讓我爸喝尿,喝了就多給兩百塊。我爸不肯,對他說你可以尿我兒子身上,我兒子比我還漂亮,你只要多給一百就行。我拿板磚把那個男人的腦袋砸了,男人被我打跑了,我爸把我打了一頓,說他還沒拿到多的一百。白天學校門口有賣樟腦丸的,我買了十粒,留著晚上砸碎了泡水喝,我不想再活了,好像也沒有人希望我活著。」
沈驚想起來了,那天他是真的想去死,樟腦丸塞在他口袋裡,把他的兩個褲袋塞得滿滿的,沉甸甸的。
他進了網吧,原計劃留下他人生中的最後一篇日記,發出去沒有多久,CD就給他點了贊。
那個小小的、紅色的消息標識,好像是對沈驚的回應。
——活著吧,活下去,至少還有我希望你活著。
沈驚在網吧的廁所隔間裡哭,捂著嘴不敢哭出聲,哭得筋疲力竭,然後決定繼續活著。
三年後,重新看到這篇日記,沈驚還是感到鼻頭酸澀。
人的想法轉變完全就在一念之間,當時的沈驚站在懸崖邊,是CD把他拉了回來。
老朋友,好朋友,最親密的朋友。
沈驚揉了揉發紅的雙眼,還是在心裡和CD默默道了別。
就像曾經的沈驚決定要繼續活下去一樣,現在的沈驚決定要往前走了。
沈驚發表了最後一篇日記,只寫了兩個字——再見。
然後,他關掉網頁,把臉埋進塞著板磚的抱枕里,像三年前一樣沒有哭出聲音。
·
沈驚哭完了,抹抹眼淚,琢磨在哪兒寫日記。
慕醫生說在公開平台上寫,唉,他這麼有病,真把日記放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來嘲笑他。
沈驚思來想去,他前段日子剛好註冊了個微博。
在微博發算了,註冊都註冊了,不用白不用。
說干就干,沈驚打開微博編輯欄,想寫,完了,不知道寫什麼。
他給慕醫生發消息求助:「慕醫生,我想在微博上寫日記,可以嗎?」
慕醫生用語音回復他:「當然可以,沈驚,我很開心你願意邁出這一步。」
沈驚又問:「可是我忽然不會寫了。」
一想到這是個公眾平台,他就不知道寫什麼。
「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慕醫生溫溫柔柔地鼓勵他,「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壓力,這是個完全開放的平台,每個人都有可能會看到你,這也意味著不會有人窺伺你,你在陽光底下。」
沈驚被慕醫生的話打動了。
慕醫生繼續說:「沈驚,或者你不需要把這當成是日記,只是一種分享。先嘗試著從寫一個詞語開始,也是可以的。把你現在心裡想到的那個詞寫下來。」
沈驚咬著下嘴唇,他心裡想著的詞?
他心裡想的是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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