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幹這些的時候動作非常熟練,神色自若,桌上那些酒漬油漬不可避免地沾到他的手腕上、襯衣上,他卻像是恍然不覺,只顧著埋頭做自己的事。
賀遲感覺喉嚨口像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堵住了,嗓子眼漲的發疼。在他眼裡,蘇星是那個每天都要洗澡、喝豆漿加兩勺糖、身上永遠帶著薄荷味,就算很能打架,也是個矜貴的不能再矜貴的小少爺。
靠進溪邊的一桌人伸著脖子喊蘇星:「小弟!這邊加菜!」
「好,馬上!」蘇星應了一聲,把他們這桌的垃圾袋打了個結放到一邊,說,「點好了叫我。」接著提著小桶就走了。
賀遲看著他的背影,圍裙的腰帶一系,他才覺得蘇星好像又瘦了。
「那個……」綠毛還沒從震驚中晃過神來,「學霸他出來體驗生活啊?」
「體驗你媽呢!」李浪拿菜單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頭,「你見過哪個人來這種地方體驗的?」
綠毛捂著腦袋看了看,說的也是,這地兒髒亂差,溪里漂著各種垃圾和死魚,也就他們這種不學好的才愛來這種地方聚餐。蘇星那種的,怎麼看怎麼不像啊!
「我以為……」一個女生看了一眼賀遲,猶豫地開口,「學霸是那種在高級西餐廳吃牛排喝紅酒的貴族。」
吳超一拍手掌:「所以學霸不參加咱們的運動會,操!誤會他了!」
「學霸家什麼情況,你們有人知道嗎?」一個男生問。
大家對看一眼,搖了搖頭。
李浪拿手肘撞了撞賀遲,問:「你怎麼說?」
賀遲沒什麼表情,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說:「什麼怎麼說?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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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吃沒吃相,嗨起來恨不能把桌子都掀翻的一群人,今天就像是中世紀貴族附身似的,吃的小心翼翼,優雅的不行。
李浪吃個烤肉還得拿手掌在下面接著,要是有油滴到了桌子上,趕緊自己拿紙巾擦乾淨;綠毛更小心,捧著個小碟子啃排骨,骨頭直接吐進小碟子裡,吐滿一疊再換一碟;吳超倒酒的時候兩隻眼睛死盯著瓶口,生怕酒滴出來;女生那邊則用筷子一個一個的把烤魚里的辣椒挑出來扔到垃圾桶里。
蘇星來來回回地忙著,經過他們這桌的時候,這群人總是看著他欲言又止,等他看回去,他們又立刻低下頭,恨不能頂個牌子在腦袋上,牌子上寫著「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我們是來吃東西的除了串兒其餘的我們都不在乎」。
蘇星簡直哭笑不得,心裡明白他們是怕傷了他的自尊,儘管方法笨了點、拙了點,但這份心意,他完完整整地收到了。
這一晚上實在太忙,等賀遲結完帳,一桌人散了,他也沒顧得上過去和他們說句話。
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兩點多。
今天工作時間長,老闆給他結了兩百,他把錢疊好放進背包裡層,拿洗手液搓了好幾遍手才走。
十月初的凌晨兩點,有微風,空氣里滲著涼意,一排的大排檔和燒烤攤忙著收攤,把今日份的垃圾倒進溪水裡,風一吹,儘是臭魚爛蝦的腐朽味道。
真冷啊。
蘇星緊了緊衣領,走到壩上時,發現護欄上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著他,手裡夾著一根煙,細小的火光竟然給了他一種溫暖的感覺,兩腿在空中晃著,他的下面就是桐山溪。
「喂,」蘇星喊了一聲,「想要跳水尋死啊?這兒水淺,淹不死。」
賀遲把煙一丟,單手撐著護欄跳了下來,他說:「我不尋死,我等著看星星。」
蘇星插在口袋裡的手緊了緊,眼睫一垂,轉移了話題:「大半夜的,你不回去,在這兒幹什麼?」
賀遲拍了拍肚子,走到他身邊:「吃撐了,消食。」
蘇星瞥了他一眼,離他們擼完串都過去三小時了,這是吃了頭恐龍還是大象,才得消這麼久的食。
他沒有戳穿賀遲,兩人並肩在壩上走著。
走了一段路,賀遲先開口:「你……」
「嗯?」蘇星回答。
賀遲抿著唇角,頓了頓,還是說:「算了……他們今兒演的像傻子似的,但沒壞心,你別放心上。」
蘇星笑了笑:「知道。」
賀遲這桌吃完走了之後,一張桌子就和沒人動過似的,上面乾乾淨淨,一根簽字、一根魚刺都沒有,簡直比他擦的還要乾淨。
賀遲聽他這麼說,也釋然一笑:「開竅了啊?平時和個呆頭鵝似的,不容易啊!」
蘇星冷哼:「你說誰是呆頭鵝,你這個傻梭子。」
賀遲一愣:「傻梭子是什麼?」
蘇星也愣住了,傻梭子是他爸爸還在的時候經常這麼逗他的,也沒有什麼實際意思,就是一個親昵的稱呼。
他爸走了之後,他再也沒有對誰這麼說過話,今天竟然對著賀遲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一陣冷風吹過,賀遲凍的激靈了一下,他提議:「要不咱們賽跑吧,誰先跑到前面那個燈柱那兒就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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