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英朝著她使了個眼色,與她一道收拾了地上的茶盞, 便道:「殿下, 奴婢先退下了。」
遣蘭一愣,也忙道:「奴婢也退下了。」
殿中很快只剩下弄玉和季風兩人。
弄玉有些脫力地靠在美人榻上,道:「方才裴玄的樣子, 很可笑吧?」
季風還未開口,便聽她接著道:「上一世時,本宮也那樣求過他。那時,本宮就下定決心,不會再讓自己如此卑微。更不會, 再去求裴玄。」
「所以殿下選擇了我。」季風有些疼惜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嘆息道:「都過去了。」
弄玉搖搖頭,道:「時間會過去,這裡不會。」
她指著自己的心,道:「或許,本宮要站在萬人之上,才會彌補當初那一跪。」
季風望著她,微一遲疑,便跪了下來。
弄玉輕笑道:「作甚麼?」
季風道:「殿下要我還這一跪,我隨時都能還。我只是想讓殿下明白,心中無塵,便不在意跪誰。」
心中無塵……
就不會在意麼……
弄玉出神地望著他,道:「真的麼?」
季風抬頭看著她,眼眸澄澈得如同九天星子,道:「我可以忘掉宮刑之恥,殿下自然也可以放下那一跪。」
他說著,伸出手來,輕輕摩挲著弄玉的手,道:「我會陪在殿下身側,為殿下爭到殿下想要的一切,然後……」
他沒說下去,可弄玉懂得他要說甚麼。
或許等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放下所有的仇恨和不甘了。
*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弄玉等人便已整裝待發了。
裴玄本想悄無聲息地離開,卻見司馬弘已站在宮門前了。
他著了朝服,冠冕上的珠簾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身邊的宦官催促道:「陛下,該去上朝了。」
司馬弘沒說話,只是朝著馬車的方向看著。
裴玄走上前來,行禮道:「陛下。」
司馬弘道:「朕有些話,想同安平殿下說。」
裴玄硬聲道:「安平殿下是楚國公主,陛下是魏國皇帝,若是讓有心人看見,只怕不妥。陛下有什麼話,不若告訴臣,由臣代為轉達。」
司馬弘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堅定,便猜出他心中所想。
是啊,在這宮中,誰會不忌憚胡太后呢?
他微微垂眸,道:「無事了。」
他說著,看向身邊的宦官,道:「起駕。」
「是。」宦官應著,正要吩咐眾人,卻見季風走了出來。
「陛下!請留步。」季風道。
司馬弘腳下一頓,道:「原是季將軍。」
季風掠過裴玄,逕自走到司馬弘面前,笑著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司馬弘不解地看著他,卻還是朝著無人處走了幾步,道:「是安平殿下命你來的麼?」
季風道:「殿下讓奴才告訴陛下,必要的時候,謝念便是陛下的刀。插在司馬瓚身邊的刀。」
「甚麼?」司馬弘還想再問,季風卻已轉身大步離開了。
*
弄玉一行人很快便出了魏宮,一路上,裴玄都繃著一根弦,生怕胡太后做出什麼事來,對弄玉不利。
弄玉倒是閒適得很,一邊吃著茶果,一邊和伯英、遣蘭說著話。
遣蘭道:「來的時候熱熱鬧鬧地一隊人,回來時便只剩幾個,這和親的屈辱啊,奴婢如今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弄玉笑著道:「這便屈辱了?若是將來魏國當真打過來,還不知會怎樣呢。」
伯英撫著遣蘭的頭,道:「地位越高,擔得也就越多。宣德殿下不願擔著,便總有謝姑娘頂上。我們有殿下庇護,你就好好地過日子也就是了。」
弄玉眼眸微黯,是啊,地位越高,擔得也就越多。她既然要那權勢,便要擔得住這天下百姓的期望。
遣蘭笑著點頭,道:「有殿下在,奴婢甚麼都不怕。」
弄玉望著她的目光,心底也不覺柔軟,道:「好。」
*
天漸漸亮起來,平城靠近大楚,離大楚的北國邊境,不過幾日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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